昌隆帝眉头紧蹙,神色很是难看,而德妃手中捏着那张盖了玉玺的诏书,尚且来不及看上一眼,就被一直沉静如斯的昌隆帝起身夺下。
然后往烛火方向投去。
被抢了诏书的德妃也不生气,甚至还带了笑意问道,“皇上是想亲自写下继位诏书么?”
“来人!”昌隆帝丝毫不理会德妃的无耻行径,反而对殿外朗声喊道。
德妃笑道,“皇上要做什么,臣妾就在这里!”
“吩咐你,只怕你也做不来这些事情!”昌隆帝讥讽道,覆又看向书房内跟着德妃进来的众朝臣问道,“你们是贴心了?若是知错,当立即退出去,朕允诺只罢官,否则便是三代同诛!”
话音落地,朝臣们有瞬间的松动,但是并无人退却。
也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正如昌隆帝所言,只罢官归乡,可是一家声名已毁,想要有什么大作为,是断然不能。除了跟紧德妃一派,万一成事,便是从龙之功,除此之外,那里还有什么退却之路可走。
见他们都垂头不动,昌隆帝不再多语。
德妃见昌隆帝有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只当他是临死前的挣扎,且由他去了。当下又催促那人重写一份诏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然后落下国玺。
众人脸色松快许多。
“德妃娘娘为何只册立五皇叔为太子,不加上继位之词呢?今日娘娘有这番魄力,何必畏首畏尾,最好能定下五皇叔继位之可能。不然,以皇祖母皇后之尊,和四皇叔嫡子的出身,您今宫,凭借一张伪造诏书,妄图将五皇叔扶上九五之尊,只怕艰难。”一直躲在昌隆帝身后的萧扬欢道。
她身量纤小,若非刻意注意,当真是要将她忽视了去。
此刻众人看向她,她也不怯弱,反而语调清丽,带着孩童独有的软糯,意外的将一句浓浓嘲讽之意,包裹的婉转许多。
饶是德妃不善读书,也听出了她言辞之意,当真是诛心的很。她上前几步,歪着头看向她,冷笑道,“倒是小瞧了你!”
萧扬欢不卑不亢,挺直身板,回道,“娘娘素来是不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的,如何是小瞧呢?”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德妃性子高傲仗着身份贵重,生养一双儿女并太后宠爱,行事十分任性。萧扬欢这是借话讥讽她目中无人!
德妃深吸一口气,也不同他多做计较,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份诏书坐实。
昌隆帝似乎察觉出德妃森冷目光,“德妃,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朕都不会赦免与你,还有宁远伯一家!”
德妃冷笑,“只要您死了,妾与妾的母家,无需赦免!”
“是么?”昌隆帝落在德妃身上的目光带着深意,“那为何你留在殿外的人迟迟不进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又胆小的朝臣出门查看,明明挤着十来号人,但是书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的特别慢,饶是众人迟钝,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那人竟是去而不乏!
是遭遇了什么么?
还不等这些人细想,德妃手捧诏书和国玺与宁远伯商议,准备撤离启元殿之时。
门外响起了细琐脚步声,然后是福全公公的问话,“皇上,已经清理妥当了!”
屋内众人神色顿时灰暗,德妃转身看向昌隆帝。
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长剑,剑刃在灯光之下闪烁着森冷寒光,极为锋利。
德妃看向自己兄长,只见他面无死灰的摇摇头,“小妹,我们败了。这是一个局,就等着我们入局!”
德妃始绝惊恐。
待料理好一切,已经是天色方明。
萧扬欢站在窗下,看着宫人们沉默又麻利的将染血的地砖洗净,又匆匆而去。只有天色越明后,恍如一新的启元殿和殿前广场上人影攒动。
辰末下朝,萧扬欢安静的吩咐赵常将之前昌隆帝和她一起批注好的折子,发往六部准备处事。
但见昌隆帝面色阴沉进来,对宫人摆摆手,示意不必上前伺候。
“孩儿已经给淑妃娘娘送了信儿去,叫她安抚内廷诸人。”萧扬欢端了一碗早就温着的参汤给他,“皇祖父才好些,用了参汤再养养神。”
昌隆帝不耐的朝她挥挥手,她踟蹰着退出了启元殿正殿,然后招来宫人嘱咐一声,便带着重锦回了承欢宫。
普一进门,郑嬷嬷等人便围了上来。
好在承欢宫与此次事情并无多大瓜葛,虽然萧扬欢不在,但是她向来有主意,又有朱公公在一旁帮衬,倒也真的将承欢宫稳住了。
一行人进了正殿,萧扬欢先是询问众人一切安好,然后招了主事的二人,进殿说话。
“今天以后,需要时时谨慎,约束宫人,轻易不要出门。”萧扬欢沉声道,“该告诉你们的消息,我会遣人相告!”
崔良媛低低应了一声,然后退下。
郑嬷嬷留在殿中回话,“徐家重哥儿瞧着似乎是才解了毒,身子不大好,太医几乎都快住在咱们宫里了。”
徐家的事情,在徐老太爷递上告老的折子之后,便尘埃落定了。只是萧扬欢不解问道,“他中了毒?”
郑嬷嬷点点头,“太医说不是什么要紧的毒素,送进宫来的时候已经解了。只是孩子小,需得好好照顾。”
“今日之后,娴元公主应当会派人来接他回去,旁人家的事情,勿要多问!”
郑嬷嬷垂首,“奴婢知道!”
又说了一会儿话,安抚好萧扶欢之后,朱公公悄然进殿。
萧扬欢与他进了书房说话。
“德妃和五公主自尽了!”
萧扬欢一震,“德妃也就罢了,五姑姑瞧着可不是什么软善之辈,如何会轻易就范!”
朱公公叹息一声,“消息是淑妃娘娘传来的。说是五公主是被德妃亲手勒死的,死状极为可怖,德妃勒死自己的女儿之后,上吊自尽。”
“宁王和宁远伯府呢?”
“宁王被人下了药,昏迷至今。宁远伯夫妇也是自尽,临死前命老仆将太后娘娘懿旨呈上,要皇上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宁远伯府血脉。”朱公公回道。
萧扬欢了然,难怪昌隆帝回宫之后,脸色那么难看,原来其中缘故在此。
朱公公继续道,“参与谋逆诸人被下了大狱,只是皇上不许人审问。”
“皇祖父年纪大了,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已!”萧扬欢意有所指道,
才与朱公公说了一会儿闲话,萧扬欢忽然想起昨夜里,听见丧钟响起时候,德妃那意外的神色,不由问道,“可知道丧钟是怎么回事么?”
朱公公道,“都说是德妃所为,公主以为不是?”
萧扬欢摇摇头,“你且仔细查查,不过皇祖父必然追查。”
朱公公了然,才将卖了粮食的账本报上,萧扬欢粗粗一看,心中约莫有了数。
“有了这些银子,便是立即出宫,咱们一家子老小吃用倒是够了!”萧扬欢笑道。
朱公公听得一愣,只够嚼用?整整三万两银子,便是一个中流世家的家产也不过如此了。“那与贺家的生意?”
萧扬欢道,“自然继续做,谁会嫌弃银子多。”
这话也是,打探消息,养着人手都是要钱的。不然德妃会冒着天险,唆使人倒卖粮仓里的米粮!
下午,出使江南钦差回来,头一桩事情便是进了启元殿,与昌隆帝详谈至夜半,然后陈大人马不停蹄的继续为昌隆帝鞠躬尽瘁。
是了,德妃谋逆一案,全权交给陈大人处置。京城中再一次风声鹤唳,陈大人的威名,整个南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连着好几天,萧扬欢都没敢出门。
倒是住在落英阁的宁冬弈被他哥接出宫的时候,特意来了一趟承欢宫。
“我要回家了!”七八岁的小儿郎,经历了事情之后又病了一场,瞧着消瘦许多,也没有之前的活泼和任性了。
萧扬欢笑道,“回去就好好读书练功,等闲便不要进宫了。”
宁冬弈摇摇头,“那岂不是见不着你和阿芙了!还是要的。”
萧扬欢只当他孩子气,并不多加言语。叫了人给他包了好些点心,亲自送他出宫门。
正巧诚王与吉安侯宁冬荣在宫门出闲话,见她几人出来。
“眼下,徐家上下都快准备后事了。虽然有了父皇赏赐的百花丸吊着,可是一日不将药材凑齐,嘉清只怕也得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萧扬欢不语,徐凝慧用了百花丸吊着命,就等着药材凑齐了。只是她趁着昌隆帝不在意的功夫,亲自去了一躺私库,倒是发现了两味药材,赶紧查人送了去,饶是如此,还差上三味。
“姑姑如今可还好?差的那些药材,我请淑妃娘娘留意了!”萧扬欢缓步近前,福礼后道。
诚王叹息一声,“徐家也是有些能耐,听说还差一位绕云草。本王却是听都没听过!”
吉安侯闻言,心头一动,这草他家倒是有。
萧扬欢一直注意着二人神色,见吉安候面色有异,于是笑道,“且问着吧,若是谁真的有了饶云草,只怕开口向徐家求天大的难事,都能应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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