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想,华冰自有方法,最差也不过是动用在暗中的护卫,但此人颇有些蹊跷之处,不像是能被冯昭仪驾驭的,既然来此,定有冯昭仪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华冰便淡笑不语,提步想上走进屋内。不知为何,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往后倒,感受到力道,看向自己的手臂,却见一身着官服的男子正面容紧张的看着自己。
此人正是何小侯爷,华冰甩了甩手臂,心中无奈,为何每次都喜欢抓手臂。
华冰还未言语,便听到何小侯爷道“微臣已经派随从去禀告翟公公了,贵仪不必害怕。”
华冰面带嘲讽之意的看着突兀出现在这里的何小侯爷,道“何小侯爷三番两次出现在深宫中,莫非也像这淫和尚一样?”
“并非——微臣此次是——”
华冰淡笑看着最近几次见面对着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何小侯爷,不想一旁的冯昭仪听出了什么,怒骂道“卜贵仪,你是什么意思?本宫请业空来只是为了给皇后娘娘还有曹美人肚里的龙子祈福的,也洗一洗你身上的晦气。”
“贫僧进宫确是为宫中的各位娘娘祈福。”
华冰淡笑着盯着业空能直视人心的眼眸。
“那冯昭仪可曾事先禀告皇后娘娘,得到首肯?”
冯昭仪见何小侯爷狗拿耗子,气急冷哼了一下,不阴不阳的道“若说本宫此事办的有失妥帖,那何小侯爷与卜贵仪在这里私会,被本宫撞破,举止亲密又该如何呢。”
何小侯爷脸色灰白,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华冰的手臂,退后一步道“微臣此番进宫是皇上的旨意,冯昭仪不必诬陷,待皇上来了便知晓。”
听到这话,冯昭仪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确实,此事此景,若是被皇帝看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僧人被宫妃偷偷带入宫中,任何巧言善辩都会让这件事蒙上一层灰色的面纱,若是不善辩,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反观业空,倒是一派悠然自得,宠辱不惊的模样,自始至终立在栏杆内观看着这出闹剧。
这业空越是平静如斯,越是让华冰对他充满了好奇。既然皇帝早已知晓这里的一切,还派了何小侯爷来这里‘保护自己’并加以试探,那这和尚到底是何方人物。是皇帝的人吗?应该不至于,若是皇帝想对付冯昭仪,何须用到这样一尊佛,莫非冯昭仪是引子?但冯太傅是皇帝的师傅,就现在朝堂局势来看,是支持皇帝的,并未与周家或者孙家有什么牵扯,书香清流反而对这些豪门世家还有些厌恶,莫非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
这边,业空一派从容的看着静默不语的华冰,那边,却传来人群脚步的声音。
正如何小侯爷所想,一回头,便见皇帝朝金草阁走来。翟公公许是考虑周全,便让大部分的太监宫女侍卫停在金草阁外头等候。
众人行礼过后,华冰淡笑看向现在的冯昭仪。只见冯昭仪面色僵硬,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帝,连忙上前跪下请罪道“臣妾请了宫外的高僧进宫为皇后娘娘和曹美人祈福,未曾得皇上皇后恩准,擅自做主,请皇上降罪。”
这话说的有些意思,在场的人都没有点破,只是连累的业空也不得不从栏杆内下来,走到冯昭仪身后行礼道“贫僧红叶寺业空,参见皇上。”
突然皇帝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像是已经掌控全局一般,眼神复杂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冯昭仪一眼,又看向何小侯爷与华冰。
何小侯爷似是发现与卜贵仪站的太近了,看到皇帝的目光连忙低头,退后三步。
华冰看着君臣无声的互动,淡笑着看了何小侯爷一眼。
皇帝走到华冰身边,揽着她的肩膀道“今日之事你有功,朕不会亏待与你。”
华冰心中暗自发笑,明明是你请君入瓮,将别人的局放进了自己的局里,我不过是把这层窗户纸给戳了个小口,给我按这个名头,莫不是想让我当枪靶子。
冯昭仪见皇帝似是不相信自己,欲开口再辩,但皇帝看向冯昭仪道“冯太傅一生清正,文之泰斗,又是朕的师傅。”
冯昭仪似是想到了年迈的祖父,已经多长时间未见过了?祖父重礼,当年自己迫使他答应自己进宫后便有了身份上的区别,祖父便再也没有跟自己见过面。
皇帝看着双眼通红的冯昭仪,道“今日舍你一人,朕会照顾好师傅。”
冯昭仪身子一僵,大脑嗡嗡作响。纵然自己知道皇上是为了祖父才会封自己为妃,那一两分的怜惜,也都是看着祖父的关系上,但没想到,几年的陪伴竟是这样一文不值。
“皇上——”冯昭仪泪流满面,跪着走到皇帝脚边,拉着皇帝的衣摆说不出一句话来。
猜到冯昭仪是引子,但没想到皇帝竟直接放弃了恩师唯一的孙女,这倒是让人好奇皇帝的下一步棋了。皇帝自进来后便没有看过业空一眼,是认识这人,还是觉得业空没有看一眼的价值。
华冰淡笑着将皇帝揽着自己的手臂放下,站到皇帝的身后,宛若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众人。皇帝虽是不满,但碍于众人在场,皱了皱眉头,还是作罢。
冯昭仪似是平静了一些,抬头看到华冰的动作,眼含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便是无尽的眼泪。低下头,眼泪中浮现当年家中自己惊扰趴在石桌上握着书小憩的少年,那少年对自己温和宽容的一笑。
“皇上,微臣敢问该如何处置?”
“冯昭仪便交由皇后处置,这僧人与在场的一应仆从,都交由你来审问,务必,言之有据,真相大白。”
“是,微臣领命。”
何小侯爷领命之后到金草阁外唤来了侍卫,将皇帝分给自己的那些人带走后,翟公公也唤了小太监,带着冯昭仪离开了金草阁。
临走前,业空侧头看了一眼皇帝身后的华冰,露出了这副宝相庄严的皮囊不会露出的笑容。不知皇帝有没有看到,但华冰看着业空的莫名的笑容心内有些不适,便移开了视线。
金草阁中只剩皇帝与华冰两人,华冰看了门外低眉顺眼等候的宫女太监,侧身面带疑惑的看着皇帝,遂又低下头。
皇帝还是揽过华冰,安慰道“今日你受惊了,自那日后朕忙于政务也没有去看过你,回仙鹤轩吧。”
华冰将皇帝的手臂放下,拉在自己的手里,淡笑道“臣妾还没见过皇上的奉天殿,去皇上那里小坐可好。”
皇帝笑道“好。”
华冰看着冯昭仪的身影,想起刚才皇帝的话。此事要是想做得确有其事,将冯昭仪处置的人必然是皇帝信任的人,原以为皇帝会亲自处理她,没想到皇后竟也是皇帝组局的帮手。只是皇后帮着除掉周家,不知鱼家知道多少,鱼家虽是书香世家,不如周家,但也是名家大族,皇帝借助鱼家的力量侵吞周家,就不怕驱狼引虎吗。倒是这何小侯爷,今日是来给皇帝当捧哏的,是皇帝的人无疑了。
这日午后,春谣想着闲聊时菘蓝说的话,便提着满满一篮子的鲜花回到了仙鹤轩,想着用鲜花做些糕点给昭仪用。
华冰正看着苏一送进来的白翰的书信,见抱着鲜花篮子的春谣正在门口跟称心嘀咕什么,便饮了口茶,道“菘蓝,叫春谣进来,问问出了何事?”
菘蓝应是,与春谣低语几声,将春谣并称心领了过来。
“小的该死,扰了贵仪清静。”
“无事,称心,春谣,你说。”
春谣行礼道“是,今日听御花园洒扫的小太监听奉天殿除尘的宫女说的。说今日一早,冯老太傅便递了折子,要告老还乡呢。”
“告老还乡,可是因为冯昭仪?”
春谣看了下身后,摆了摆称心阻拦的手,道“昨日下午皇后娘娘懿旨将冯昭仪幽居冷宫,私下里他们早就说是因为冯昭仪与和尚在金草阁幽会,被被贵仪您撞破”春谣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噤声。
华冰淡笑拿起桌上的书信,暗道,好一个皇帝,虽是冯昭仪的错,但冯太傅的那些门生此时指不定如何怨恨自己,怒视敬北侯府呢,不说冯太傅在文人中的威望,朝中便有不少亲近的清流晚辈,皇帝的这一枪,拿自己当了枪托。
冯太傅退居田园也是意料之内,皇帝口中的冯太傅是个清高正直的学问家,一生唯一有失怕也是在这孙女身上,老年无颜,退居是保全名誉的最好方法。冯太傅的威望影响摆在那里,皇帝将冯昭仪留在宫中,怕也是作为人质之用,皇帝少年时便在冯太傅门下,冯太傅岂会不知这个皇帝的性子,此后必然安稳度日了。
只是华冰到现在也不明白,今日的事情与周家有何关系,莫非冯贵仪与周家扯上了关系?华冰正在心内推测,余光看到春谣似是有些害怕,华冰淡笑道“无事,你们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