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桃花打外头进来了,轻声对她说了一句什么,阿九的眉头皱了皱,然后起身,道“走吧。”她背着手径直往外走,桃花抿了抿唇,跟在她身后。
宋清欢并没有进刑部大牢,也没有进诏狱,而是被送进了宗人府。
穿过狭长的通道,阿九在一间牢房前站定,“宋清欢!”她看着面色苍白的宋清欢,觉得人生太他妈的无常了。上一回见宋清欢是什么时候?在她的印象中宋清欢不是这样狼狈的,她是端庄的,是矜贵的,是清高的,是光鲜的,反正不是现在这样子。
宋清欢转头看过来,嘴唇哆嗦了一下,只觉得恍然如梦。
打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宋清欢还记得初见圣上时的惊为天人,那时候,全京城的少女的心都在状元郎的身上吧!可谁能想到“他”是个巾帼女子?
再次相见,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而她,这个昔日的相府千金,皇家的媳妇,却沦为阶下囚。宋清欢的眸中闪过难堪和怨恨。
“圣上会如何处置妾身?”宋清欢开口,声音干涩而暗哑。
阿九打量了宋清欢一眼,倒是有些以也为,她还以为她是要说了呢,没想到一开口便是问这个。倒也好理解,宋清欢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不然也不能干出与敌勾结的事。像四皇子妃,还不是老实的在道观呆着?
“按律法来。”阿九面无表情的道,想了一下又道“这也要看你的表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宋清欢,你想好了。”阿九提醒她。
宋清欢嗤笑一声,满脸的嘲讽,“你是圣上,还不是你说的算?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有何意图。就算是知道,为何要告诉你们?凭什么?”她死死地盯着阿九,还有桃花,眼底满是恨意。若不是她们,自己哪会落到如此下场。
桃花气乐了,指着宋清欢的鼻子不敢置信,“你问凭什么?”呸,真是太不要脸了,若不是圣上开恩,她在牢里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真该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牢房,把她关到诏狱里和老鼠蟑螂作伴一晚她就识时务了。
又是一抹恨意闪过,宋清欢脱口而出道“对,凭什么?凭什么同为宋家女,你可以做风光无限的郡主受万众瞩目,而我却受牵连沦为阶下囚?凭什么同是皇家的媳妇,胡锦蓉能在道观舒服地养胎生孩子,而我却要在那样清苦的地方受罪?”
“别说是她有了身孕,哈,我不能生养还不是你搞的鬼?”宋清欢对着桃花怒目而视。在庵堂了,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她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无数次,只有这个半道规矩的嫡妹最可疑。
桃花也没想不承认,“这你可赖不到我什么,还不都是你娘做的孽?”是姚氏要给她下药,她不过还回去罢了,怎么能怪她呢?
“果然是你!”宋清欢睚眦目裂,扑倒牢门上拼命地拍打,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似能把桃花给生撕了。
桃花自然不怕,撇了撇嘴,道“行了,废话少说,趁着圣上在,有什么话你赶紧交代,圣上忙着呢,没空跟你浪费功夫。”
宋清欢依旧仇恨的盯着桃花,恨恨地道“休想,我没好下场,你们也别想着好。哈哈哈,你们等着吧,早晚有一天——”话才说到一半,她的脸色就变了,手颤抖着,嘴唇哆嗦着,整个人都滑到地上,蜷缩成一团,抽搐着。
桃花被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被下毒了?”她第一反应便是中毒。
阿九镇定自若,淡淡地道“不是下毒,这是瘾来了。”
“什么瘾?”桃花一怔。
阿九道“神仙膏。”
地上的宋清欢听到神仙膏三个字,猛地抬起头,紧盯着阿九,“你有神仙膏?给我,给我神仙膏!”她的眼神是那样紧迫,透着凶光,抓住牢门的手骨节泛白,似随时都能暴起的野兽。“快给我神仙膏,只要给我神仙膏我什么都告诉你!”
阿九缓缓摇头,“神仙膏朕是有,却不能给你。你该知道这个东西会令人上瘾,会让人不得好死。”
宋清欢的嘴唇哆嗦的更厉害了,“给我,给我,快给我!”她嘶吼着,用头去撞牢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哀求着,“求求你,给我,给我吧!啊,圣上,你杀了我吧!”她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着。
桃花目瞪口呆,饶是她听阿九说过吸食神仙膏的下场,可此刻亲眼所见,她还是吓了一跳。天哪,在地上滚的那个人是宋清欢?她是多么要强要脸的一个人啊!神仙膏能让人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太可怕了!
阿九眸中闪过怜悯,转瞬即逝,“宋清欢,你的体面呢?”
只此一句,便让宋清欢安静了下来,她抬起头,颤微微的朝阿九看去,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体面?宋清歌的体面?”她喃喃自语,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声音悲怆,跟哭似的,渐渐尖利而凄凉,“圣上,圣上,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她摸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和脏污的脸,眼里的光芒渐渐暗去。
阿九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离去前把一柄飞刀扔到了宋清欢的跟前。
“圣上,她死了!”阿九回到御书房半个时辰后,桃花轻声回禀。虽没有点名道姓,但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宋清欢死了,自杀,用的便是阿九离去前给的那柄飞刀。
阿九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半天才嗯了一声。又过了许久,在桃花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时,又说了一句,“葬了吧!”
宋清欢本就是待罪之身,身份又十分尴尬,皇陵那是别想进了。有圣上这句话,底下的人倒也不至于随便扔乱坟岗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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