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无闻一晚上,不欲生事,奈何敌不过有人热衷找茬,孔老和庄老也没想到,水凌月突然被殃及,刚想站起来为她解释一下,就听身后人已经站起道了一句“敢问金三小姐,凤阙律例上有哪条规定书院里只能教礼乐射御书数?又有哪一条规定他们这群未来的国之栋梁,朝廷重臣不能种菜养花了?”
金玉莹没想到她竟然大大方方地应下了,一时之间被问住,顿时愣了,金侍郎连连回头警告她闭嘴,倒是南锦瑟不顾贵妃的阻拦,为她圆场“那倒没有,只是浪费各位世家子弟的聪明才智在这些事情上,未免大材小用了,你也说了他们将来是要入朝为官的,岂可做这些农活?”
“且不论不做农活,生民无法立命,便是为官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将来怎么会懂得生民疾苦,不懂民间疾苦,怎么居庙堂忧天下?不能忧天下,如何辅佐陛下千秋万代,传承不绝?”水凌月起身,那一身为她特制的官服穿在她身上,不似在座贵女般娇俏柔美,却也别有风味,她面对金玉莹和南锦瑟的咄咄相逼,以及在场众人那份审视目光时的淡定从容,最重要的是她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已经彻底将自己拔高了一个层次,就差大大咧咧地甩一句我和你们不一样。
明仁帝还未说话,便见那位灵川少主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说得好,凌少傅很有我们灵川女子的风采”,自从来到,无论是与谁攀谈,他的声音都是淡然冷漠,带着隐隐的疏离,可唯独这一句听起来倒有几分真心实意。
“这话说得真好,我这个户部尚书都自惭形秽,司晨受教了,敬凌少傅一杯”,容司晨早就按住了想要为她解围的柏霏,他就知道这丫头可不是吃亏的主儿,“凌少傅连日来帮本王破了数宗大案,还曾亲入土匪窝救回南王世子,胆识过人令奕舟钦佩不已,今日又闻卿一言,如醍醐灌顶,必会谨记”,沈奕舟也站起身来笑着道。
听见他的话,顿时场上炸开了锅,南弦失踪一事当时闹得动静不小,而沈奕舟用得是数宗,就说明最近刑部的几宗大案,可能都有她的参与,沈奕舟是什么人,刑部的铁面阎王,能得他一句钦佩不已,是何等的肯定。
“凌少傅曾数次救南弦于危难,在我心中,她的确无人能及,而且她在书院里教了我们很多其他夫子不知道的事,比如她会告诉我们不要铺张浪费,因为还有许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她也会告诉我们,将来要做个好官,要为民着想,我不觉得她带我们种菜养花有什么不对,反而让我们更能体会百姓生活的不容易”,南弦说完看着水凌月微微一笑,他话音刚落,不少今日同来的兰苑子弟纷纷起来为水凌月仗义执言。
南锦瑟和金玉莹本想借机生事,贬低水凌月上不了台面,结果天不遂人愿,阴差阳错变成了众人对她的表彰大会。明仁帝的贴身太监屡次想要打断,却都被他制止,他倒想看看这个万宝阁会上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还有什么惊喜。
随着小一辈纷纷站出来,不少大臣们也开始见风使舵,开始夸赞水凌月,同时还不忘拍一波明仁帝的马屁,说他慧眼识英才,毕竟原来水凌月只是个小小的夫子,也官职都没有,是他提拔了她为太子少傅。
眼见着大臣们的舆论都在一边倒,南锦瑟的脸色越发难看,那些赞美的词钻进她的耳朵,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心上,尤其是沈奕舟的那几句,他从不夸人,更不会如此温柔的夸人,这水凌月有什么好,她不过是商贾出身,有什么资格让这么多人为她说话。
“凌少傅见识远博,是锦瑟唐突了,还请凌少傅莫怪”,贵妃忽然开口道,南锦瑟和金玉莹都是她的娘家人,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们在一起针对水凌月,不过是功夫不到家,结果被反杀,她出来解围倒也无可厚非“陛下,凌少傅有如此才能,在书院里做看顾学子的虚职,实在是屈才了,恰好宫中有几位女官离宫,不如让她入宫可好?”
太子少傅再好,放在水凌月身上,就是个虚职,没人会承认,可是入了后宫的女官就不一样了,有实权,有俸禄,万一成了哪位娘娘的心腹亦或是被陛下看中,未来必定前途似锦。
此话一出,不少人微微变了脸色,沈奕舟落在袍服里的手一下攥紧,而那位灵川“狐狸”嘴角的弧度也落了下去,不动声色地屈了屈手指,转瞬又放开了,南弦刚想起身,却被南城和低声阻止,明仁帝瞧了一眼贵妃,又看了一眼水凌月,笑呵呵地道“朕倒不知,朕提点的少傅如此抢手,的确贵妃说的不无道理……”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向来沉默不语的南羽突然站了起来,而更大胆地是他竟然直接打断了明仁帝的话,南栎皱了一下眉头,今日水凌月的风头已经太盛,刚刚的确所有的夸赞是为她解了围,却也将她带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眼下顺水推舟遂了贵妃的提议这事就此翻篇,可显然南羽不是这样的想的。
“十三,你要说什么?”明仁帝多看了南羽几眼,印象里这个儿子一直都是小透明一般的存在,自从皇后和南樰死后,他越发的沉默寡言,不像其他儿女一样,喜欢向他撒娇讨赏,这一次倒是破天荒勇敢了许多。
“父皇,儿臣在书院学习五年,院士、教课的夫子们都学识渊博,倾尽所能地教我们,为的是让我们入仕做官,可如何做好官,是凌少傅给了儿臣答案,诚如南王世子所说,她教了我们许多更接地气的东西,”南羽忽然跪了下来,不等明仁帝开口又道“凌少傅曾说,做官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父皇有如此胸襟的女子不该困在后宫之中,您说呢?”
最后的最后,让水凌月入后宫一事因南羽的介入,无疾而终,而等她回到水月居已经很晚了,“没什么特别的,反正我是不想在参加了,规矩多得要命,也没什么有趣的事,不过那位嚣张的灵川少主尚可”,害怕水玉楼为她担心,她故意省略了她被南锦瑟和金玉莹刁难的事,
“怎么个尚可法?”水玉楼问道。
水凌月脑海中回忆着那个身影,半晌终于找到了适合他的形容词,灵机一动道“红衣加身,带着狐狸面具,一开口便是风情万种,像极了茶楼话本子里的狐狸精……”。
“噗,”墨白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还好他坐的是窗子,不会殃及无辜,这一举动引得桌子前的三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风太大了,呛的,呛的”,墨白尴尬地抹了把嘴,不知怎地,今晚的他好像心情不好,水凌月累极了,简单聊了几句,补了点夜宵,便要回去拥抱她的小床。
月色姣姣,微凉如水,墨白依旧屈膝坐在小窗上,手里的茶杯早已变成了酒壶,目送她出门,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身子微微后仰,回眸处,万家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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