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一道光影,徐淑丹的躯壳里逸散而出。
而徐淑丹的躯壳,就在光影的推动下,慢慢走出了那扇门。
当她身体最后一部分脱离这扇门的时候,她突然瘫软下来,跌倒在国良的怀抱里。
国良死死地抱住徐淑丹,可他的视线依然留在那扇门里。
过去几十年的点点滴滴就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厉雪和徐淑丹两个人交叠在一起,时而合并,时而分离。
国良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阵酸疼,眼睛框有些发痒,他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想要让他咆哮。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喊出来,只是死死地抱住怀里的徐淑丹,看着厉雪的魂魄渐渐成了型。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和徐淑丹有点像,又不是很像。
她已经无法说话了,因为作为魂魄,她说的话国良也无法听懂。
她摆了摆手,做出一个飞吻的姿势。
这个时候,于洪兴带着另外几个女生赶了回来,她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大包。
国良抬起头,门上方的那枚朵梅花眼看就要完全消失了。
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一阵咯咯吱吱的声音,是走廊,他身后的走廊也随着梅花花瓣的消失,在渐渐消失。
他们进来的通道也要和这扇即将消失的大门一起消失了。
国良赶紧背起了自己的妻子,他顾不得别人,他赶快向走廊的另一端跑过去。
于洪兴已经从门里跑了出来,从门出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猛地撞在了地上,磕得膝盖生疼。
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勉强地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跟着国良一起往前跑,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后面几个女生了。
而国良,干脆就没有回头,他背着妻子狂奔到了来时候的门,他踏出衣柜的瞬间,就看见那面镜子上面竟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纹。
这面铜镜竟然要碎裂了。
他把妻子放下,赶紧跑过去帮助于洪兴他们几个从衣柜里出来,终于,在最后一个女生青梅从衣柜里出来的一瞬间。
就听啪嚓一声,那面铜镜碎裂成无数的小碎片,飘逸在半空中。
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衣柜的门彻底关闭了。
国良跑过去,再次打开衣柜的门。
门后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那件红色的古代嫁衣,孤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那件红色嫁衣为什么总会出现在这个衣柜里?
国良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知道,这件衣服是有问题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应该也不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它应该只属于某个人,某个真正能穿得上这件嫁衣的人。
于洪兴和三个女生的背包里都装满了魂晶,那些魂晶很漂亮,就像是一颗颗漂亮的珍珠。可是却远比珍珠的质地细密,而且上面带着奇异的光泽。
那光泽很吸引人,会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于洪兴看了一眼国良“看来我们的愿望都实现了,祝你好运。”
然后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枚魂晶,丢给了国良“这个是给你的封口费!”
然后于洪兴就带着三个女生离开这里,带着装满了魂晶的书包。
徐淑丹隔了三天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国良,没有说什么。
“那枚魂晶呢?”徐淑丹问。
国良把魂晶递给徐淑丹,徐淑丹就把魂晶放进了她那只装着义眼的眼窝里,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魂晶变成了她脸上的一部分。
嘴角露出一个鬼魅的微笑,那个微笑让国良不寒而栗。
之后几天,徐淑丹都没有和国良说话,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国良发现,从环形谷出来的徐淑丹,和她产后抑郁症时候的状态几乎一模一样。
她一点都不快乐,眼神空洞,神情紧张。
但是她开始喜欢观察别人了,用她那只用魂晶做成的义眼。
而且她从之前的抑郁症,变成了双向情感障碍,她时而会很亢奋,神采奕奕,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带了面具的演员。
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戏剧性。
可是当这个亢奋期过去了,她就会重新进入抑郁状态,整天把自己关闭在房间里,不肯说话,甚至也不吃饭。
她时常会一整天一整天的睡觉。
时常也会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她的状态越来越差,眼看着变得越来越憔悴。
即便是进入了亢奋期,她的脸上也是写满了疲惫,就仿佛是在强颜欢笑一般。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呢?”徐淑丹问。
“因为我爱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那里。”
徐淑丹摇摇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让我呆在那里,因为那是我的愿望啊。
当初,你把我带到于洪兴老师那里去治病,他就很明确地告诉我,我这个病,他是治不好的。
他只能让我的魂魄从里脱离出来,去另一个地方,这样我才能真正找到安宁。
我当时就问他,是死亡吗?你是要杀了我吗?
如果我能杀了我自己我早就这么做了,只是国良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他会守着我,以为他知道,我也会守着他,他太孤单,太寂寞了,如果我走了,他也一定活不成。
可是我们还有孩子呢,他没法和我一起走,他得一个人留下来。
当时于洪兴老师就告诉我,他不会杀了我,他会找一个魂魄来替代我,来替代我活下去,替代我陪伴你。
我当时连思考都没思考就同意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我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啊,国良,我已经找一个人来陪伴你了啊。
我在那边有时候是可以看到你的,我看见那个女孩子把你照顾的很好,把我们的孩子也照顾的很好。
她很善良,也很有耐心,我看到她有几个夜晚因为你和孩子的事情,在独自哭泣也看到她偷偷地看你和孩子玩耍时候,笑意和幸福简直要满溢出来了。
她爱你,也爱孩子们,而我也看到,你和孩子也都很爱她。
你们爱的是那个有活力有爱心的她,而不是这个活在阴霾里的我。
国良,你错了,你早都不爱我了。
虽然我病了,但是我看得出你已经失去了耐心,你有时候根本掩饰不住嫌弃的眼神。你爱的不是我,而是她,你应该把她找回来。”
国良听着徐淑丹的话,心如刀割,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人一块一块地撕裂开。
在流血,在破碎。
差不多一周之后,徐淑丹就死了,她死的时候,身上穿着那件红色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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