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同样都是祝平娘派系的人,祝平娘对于柳青萝和徐长安的差距能有这么大。
李知白仔细想了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答案。
因为柳青萝和祝平娘的关系特别的亲密,亲密到了与她已经可以说是同一个人的地步,而对比于徐长安……说到底,徐长安在祝平娘的心里还是个外人。
这也正常。
一个男人是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女子的“内人”的。
想到这里,李知白隐晦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桐君对长安的情感虽然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没有不对劲到那种地步,于是她可以不用关心。
毕竟,若是让女子将男子看的和自己一样重要,可以不分彼此,要么像云浅一样,身心合一,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要么就像她一样,作为徒弟和学生的徐长安,在李知白心里亲近极了,甚至她最近愈发有了自己是不是还未出阁就已经当了娘亲的错觉。
李知白看向云浅平坦的小腹,甚至想着如果云浅以后有了孩子,自己是不是能直接当奶奶了。
要么……就和柳青萝一样。
所以,李知白在心里给祝平娘的感情下了一个结论。
合着,桐君就是单纯的好色。
眼角微微抽动,李知白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在回忆着自己是怎么将祝桐君那样一个冷艳的仙子给养成现如今这种没出息模样的。
总结了经验,倘若以后云浅有了孩子,她在教长安女儿的时候……不至于重蹈覆辙。
嗯。
她已经想到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上了。
并非是李知白“好高骛远”,以她的年岁见过了太多的故人,很多就是你以为很久远的事情,但是一眨眼,对方的女儿都已经可以出阁了。
那种时间流逝无奈感是一个修行者必须、也不得不去适应的东西。
“……”此时,云浅微微打了个哈欠,随后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向李知白,旋即重新闭上。
女儿……
现在怀不上,但是以后一定是会有的。
毕竟,云浅已经意识到了,她现在是名为云浅的普通女子。
本来最重要的是她不存在过去、更不存在未来,所以哪怕并非是本体,而只是一个名叫云浅的女子……但云浅身上不存在任何的‘可能性’。
没有未来与可能性,就永远也不会有所谓的‘子嗣’。
但如今不一样,当主体变成了徐长安……
这次的相遇,极有可能不是她主动出现,而是徐长安呼唤她来的,那么一切的主体就是她的夫君,于是未来在那一瞬间就出现了无数种可能。
云浅双手叠在一起放置于自己的小腹上。
尽管,这一切可能性的分支在结束后都会重新收束为一片虚无,但是能让她体验一世有子女的感受。
所以……这次的结局也许会不一样。
因为孩子,会是极为重要的牵挂。
想到这里,云浅又打了个哈欠。
这次的思考几乎耗尽了云浅剩余不多的体力,于是云浅脑海中浮现出了最后一个想法。
想要孩子的话……
就要多多的在一起温存。
嗯。
女儿这种夫君一定会喜欢的小“宠”,应该是越早出现越好?
“阿白。”
“阿白?”
“……哦。”李知白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云浅放在小腹之上的手,然后看向祝平娘“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和我说话的时候也能走神?你也和云浅一样的困了?”祝平娘啐了一声,随后一巴掌拍在陆姑娘的腿上“妮子,你提起青萝,是不是想她了。”
李知白不反驳什么,反倒是陆姑娘夹在这好似‘姐妹吵架’的中间无奈。
云浅虽然也在中间,但是天崩了都吵不到云浅休息,反倒是自己这个脑子清明的浑身难受,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祝姐姐,青萝去修行,我想她做什么……”
让柳青萝回来青楼?
怎么能耽误自家妮子的修行呢。
“看,连你都比阿白要更在意青萝。”祝平娘嘟囔着“阿白你还是青萝的姨娘呢,也不知道帮我照看着点。”
李知白闻言想了想。
对于柳青萝,她的确没有怎么在意过,仙品天赋虽然只存在于传说中,但好歹是在常识范围中的,她在山上光顾着惦记长安去了,哪里有心思去在意一个规格内的柳青萝,以及……
“照看?”李知白摇摇头“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这是实话。
“不是要你去帮什么,至少……态度是要有的吧。”祝平娘不满的哼哼了两声,随后和陆姑娘说话,还不忘又拍了一下她的腿“妮子,你说,我与阿白这是不是女子和非女子的念想分别?”
思维差距好像体现出来了。
祝平娘在意的是关切的态度,李知白想的确实具体落实会不会有用,不好说谁对谁错,只是出发点不同。
‘青萝关我什么事情?她去仙门享福了,我还要在这里累死累活。’
陆姑娘又一次被祝平娘点名,心里已经有一点麻木,而且祝平娘真的不知道收着力气,两下就让陆姑娘腿上火辣辣的疼。
她看了一眼安静在角落闭目养神,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温梨,突然有一种自己有没有是上当了的想法。
她现在就是羡慕,羡慕于温梨可以安安静静的收敛存在感,也不会尴尬。
那位温仙子看起来少言寡语,可能够成为仙门女子的人,怎么会是笨人?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温梨早就知道了坐在这两个人身边会被牵扯进来,所以才一直不向前,选择了最角落……
总觉得好像是有可能的。
陆姑娘头上起了几个小小的问号。
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罢了,还是想办法自救,不然撑不到公子回来,她就要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被拍断腿。
“那个,祝姐姐,我不太懂什么仙门啊,若是青萝的天赋真有您说的那么夸张,那为什么她在楼里的时候,您却没有发现?”陆姑娘将火力引到了不在这里的柳青萝身上“以往,姐姐还是手把手教青萝谈过琴吧……”
提起这件事,李知白也有些疑惑。
不错。
柳青萝那姑娘她去看过,身上的灵气根本就抑制不住,在她的身边,那些天地灵气就好像宠物遇到了主人,雀跃、活动、旋转、甚至可以自动形成了一个结界来保护她。
这种人就算没有开源,但是只要她所到之处,就一定会引起天地灵气、元气的共鸣。
以祝平娘的本事,怎么会一直没有注意到柳青萝的体质。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祝平娘也一头雾水,关于这件事她也是憋屈的要命,你说她眼光不好吧,人是她送上山的。
说她眼光好吧……几个人最核心的天赋和特质她一个都没有注意到。
“青萝以往就是最普通的姑娘,唯一给我感觉还行的就是经脉还算宽敞,估计修行起来还算容易,但是因为这妮子的性格一直胆怯、小心怕事又软弱,所以天赋就算还行我也一直没有让她修行的意思。”
祝平娘匪夷所思“谁知道……她后来能到这种程度,实话说她在我心里一直以来就是一个长得还行的丫头,其他就没发现有什么本事……嗯,泪痣还是挺好看的。”
当过万枝楼花魁的柳青萝在气质、样貌上其实都没的说。
她只是许久不上妆,事实上在如何才能让男人心动这一点上,柳青萝这个一路爬上来的女子比花月楼多数甚至绝大部分的女人都更加知晓如何利用自己的魅力去勾引男子对自己心动。
“祝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青萝呢。”陆姑娘很是无奈,分明祝平娘就很喜欢柳青萝,却非要嘴硬“至少,她的琴艺还是不错的吧,您不是想着要她接您的班吗?”
“接我的班?”祝平娘呸了一声“我是想过让她接我的班,可她攒够了银子就赎身,可有想过我这些年对她的照顾?”
“青萝又没嫁人,弄了个酒肆,还呆在您眼皮底下,隔两天就来给您送酒请安。”陆姑娘叹气“还要她如何。”
柳青萝那是没有办法,天底下少有不愿意呆在花月楼的青楼姑娘,可柳青萝算一个。
曾经的谄媚也好、经历也好,让这个心灵早就被穿透的千疮百孔的姑娘脆弱到了极点,她当时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到了如果不赎身、不摘下‘勾栏女子’这个身份已经无法入睡的地步。
陆姑娘曾经知道柳青萝想要赎身,但是祝平娘又爱极了她的琴艺后想要去劝说柳青萝不要离开。
可当她来到柳青萝的房间,与那个看似平静、衣裳规整包裹的整齐,且不施粉黛的女子简单谈论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柳青萝的房间里,她没有看到镜子。
不只是镜子,甚至……连一个可以反光的首饰都找不到。
那时候陆姑娘就知道了,柳青萝已经绝对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这个地方,那时候的青萝已经……连她的脸都不愿意去看了。
点妆?
琴艺?
和勾栏相关的一切,更是早就被她彻底封印。
再强行将她留在青楼,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已经可以预料。
将这件事告诉祝平娘,就连祝平娘都不得不放手,又能怎么办?
“那丫头就是会钻牛角尖,所以……我才不放心她有了这么好的天赋,万一若是以后……”祝平娘一想起柳青萝,她就忍不住叹气。
那个姑娘坚强的同时又极为脆弱,所以她十分担心青萝的心理状态。
如果有一天,她心里的支柱真的崩塌了,没有力量也好,若是有力量……祝平娘真的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她说想要让李知白多多帮她照看一下柳青萝,不全是私心。
“不过,后来青萝不是好了起来吗?”陆姑娘说道。
“你说好……那就好吧。”祝平娘和陆姑娘对视一眼,同时看了一眼云浅,都没有说话。
柳青萝当时可没有好起来。
那时,她几乎可以说是散尽家财的在帮助北桑城那些无家可归的丫头们。
听说这件事,祝平娘经常偷偷的去看。
当她看到柳青萝在帮助了小丫头们后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还为她开心过。
可时间长了,祝平娘在某一瞬间,忽然就意识到了违和的地方。
她很快就开始察觉到,青萝面上满足情绪的来源是什么。
那根本就不是释然,隐藏在笑容之后是一颗更加支离破碎的心灵。
青萝是用她曾经出卖尊严得到的银两来帮助那些少女,换取一丁点支持她活下去的安心感。
一旦这种所谓的满足感消退之后……意识到自身存在,意识到属于她的一切是什么,以及她究竟还拥有的是什么后,柳青萝内心的彻底崩溃会在任何时间点出现。
从那时候开始,祝平娘可以说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柳青萝,甚至做好了只要她一旦出现不对劲的情绪,直接就把她打晕的打算。
可是,好转的契机来了。
柳青萝在某一天后,逐渐就好起来了,不仅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时日还会坐在镜子前,将那些刻意忘记的点妆手段再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那时,陆姑娘和祝平娘才将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
至于说好转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会说出来,包括柳青萝自己。
而所有人也都清楚,此时的柳青萝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寻找新的人生意义,所以无论是陆姑娘还是祝平娘,都从没有想过去开导她,让她不要将一颗心寄在某个少年身上。
破碎的心在缝合好之后,若是再一次碎裂,便会化作齑粉。
好在,柳青萝真的不是贪心的姑娘,她只要能够看着……只要能够远远的看着,甚至不需要与他说话,甚至……只要能够听到他的一些事迹和经历,就会心满意足的做上一个美梦。
这样的姑娘,谁也没有办法说她什么。
“所以,青萝真的没用。”祝平娘啐了一声,那丫头就是菟丝子,永远都没有办法为了她自己而活。
“您这样说,也没错吧,她的确是没用的丫头,也就剩点酿酒的本事,好像是小时候家里开酒庄的。”陆姑娘说着,想起来那些事情,也有些后怕。
可就在这时候,让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云浅缓缓睁开眼。
“她酿的酒味道很好,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