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冬雪走了,离开了藏渊。
而在藏渊深处,月冬雪离去之后,青鸦便进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宽敞的大厅,幽深黑暗,大厅中间是一座石台,石台上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青鸦走到锁着的人身前,随手一招,一张椅子凭空出现,青鸦坐了上去,而后看着石台上的人。
“他走了,我让他去无涯学宫。”
见对方没有动静,青鸦也不意外,继续说道:“你别这么恨我,虽然我囚禁了你十几年但是也是为了你好,同时也是为了他。”
“当年那件事我也始料未及,你也知道我那时插手不了藏渊外面的事,这是我欠你们的。如今,我还可以放了你,只要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你别去插手他的事。”
听到这,石台上的人才抬起头,看不清面目,看着青鸦,沙哑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青鸦笑了一下,答道:“你还不到知道的时候,我有我的目的,你也清楚,我要想害你们,不必做这么多多余的事,至于现在,我要让他变得比任何人都强而已。”
说着青鸦伸手,手中出现一物,正是帮月东雪恢复手脚时截下的哪一段月禾花根。
随手打入男子体内,青鸦这才转身道:“这十几年相信你也有了自己的答案,它可以帮你恢复所有的损伤,你就在这突破吧,这地方虽然差了点,但是挺适合你。”
“至于你,只要不到万不得已别去干扰他的路,你随时可以离开。”
说着青鸦人便果断离去,男子身上的锁也尽数碎裂。
而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月禾根茎在体内化开,迅速的修复着他体内的经脉,就连满是裂纹的灵台也瞬息之间修复得完美如初,甚至比之曾经还要完美坚固几分。
然而身体的伤可以愈合,心里的伤怎么抹平?
曾经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对什么事会波动了,可是后来离开那个小镇之后他发觉自己还是做不到,所以锁链断裂了,他却没有半点欣喜,仿佛那些沉重的锁链的存在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一般。
当年被害得重伤垂死,在那个小村子里捡回了一条命,却灵台崩碎,变成废人。
无数次希望之后的绝望,让他只能终日以酒消愁,直到捡到了那个可怜的儿子。
也幸好,这个奇异的儿子给他重新带回了希望,和他朝夕相处不过短短几年,自己的灵台便奇迹般重新聚合,不仅如此,一身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
无论多骇人听闻,一切还是就这么发生了。
所以哪怕他最终选择回去做该做的事,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多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早就被盯上了,从他踏出小镇那一刻起,就被引诱到藏渊之中。
也是从踏进藏渊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漫无天日的囚禁,一开始他并不懂,杀和捉,明明是杀更简单些。
而且,他的待遇好的不像话,别说囚犯了,就连那些大门派的供奉都远远不如他,那只白鹰随时都可以给他送来无数的稀缺资源。
后来他懂了,他们的目的是他捡来的儿子,那个特异的孩子,在他们的刻意允许下,他可以随时在万里之外的藏渊深处,看着那个将自己从深渊带出来的儿子慢慢长大。
十几年如一日的囚禁没有让他气馁,反而让他越发精进,成功破镜。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破镜封关的短短几天,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他就那样呆呆坐着,时间仿佛倒流一般,脑子里这些年的经历走马灯一般在他脑子里回放。
……
“生悠悠,死悠悠,生死何忧?
举杯对月长空酌,浮生若戏几回休?
古人愁,今人愁,古今多愁。
但得一醉皆尽解,何须苍天开眼眸!
……”
“哎呀我说酒鬼,您老行行好能别唱了吗?您这一天到晚扯着这你这破锣嗓子,唱的倒是挺欢快,但是我这条小命,已经快交代在您老的歌喉下了。”
“你个铁疙瘩懂什么,我这是在感叹人生,人生造么?你这一天就知道打铁,还有没有半点追求了?”
“嘿!我这暴脾气,你有追求,你有追求得了吧?我回去就告诉肖掌柜,以后别胡乱谁都赊酒,我可没钱还呢!”
“哎哎哎,别介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好歹咱俩也是同房共枕几年了,你可不能这样对我啊!您是爷,铁爷,铁大爷,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就把我刚刚话当个屁一样放了吧!拜托您了。”
………
“哎,我说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这酒鬼。
古人愁,今人愁,谁有我愁?
但得一聋须尽解,何须酒鬼闭清喉啊!”
………
………
记忆中的两个人雪地里吵吵闹闹。然而二人并未走出去多远,走在前面的酒鬼“哎哟”一声,一个踉跄栽倒在雪地里。
“那个天杀的在雪地里丢这么大个石头,摔死你爷爷了。”
一边骂着酒鬼一边坐起来对着刚刚绊倒自己的石头便是一脚踢过去。
“气死我了。”就在不解气的酒鬼又抬起脚正准备再踢一脚的时候,却听身边的光头壮汉大喊一声:“慢着!”人已经跑到跟前。
而刚刚绊倒酒鬼的“石头”里滚出一个婴儿,双目紧闭,双手抱脚紧紧的蜷缩在一起,浑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色,就连皮肤下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
包裹婴儿的是一条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兽皮,纯白色的皮毛在这雪地里将婴儿捂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酒鬼这一脚,可能就算踩上去了,你也只会认为这是一块石头而已。
“这……这……这我……我的个乖乖,这什么世道,石头都会生孩子了,太特么神了。这是谁干的,不行了,我要去拜师,石头都能搞怀孕,简直是神……神人啊!”看着眼前惊掉下巴的一幕,酒鬼连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
而壮汉使劲瞪了酒鬼一眼:“别废话了,赶紧起来,看看这孩子有没有救。”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竹篓,蹲下把手伸到婴儿的胸口。
随即又道:“还有心跳,救人要紧,我先带他回去找容婆婆医治,你赶紧跟上来。”
……
之后那个孩子活下来了,于是两个人为了孩子跟谁姓大打出手,闹得小镇鸡飞狗跳。
最终还是救活孩子的老妪说话管用,于是那个孩子不姓笑了,也不姓铁了,姓月,东月镇的月,东月镇的东,东月镇的雪。
……
那天是立冬,也是东月镇的紫月祭典。
然后他看着那个孩子的异变,聪明的满了下来,想尽办法治疗他们的宝贝儿子,坚持了十多年。
最终他决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办些事再回来,却没想到一去就是永别。
……
于是他疯了、怒了、哭了……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再也没有人会每天克扣他的酒钱了,也没有人总是淳淳教导自己的儿子千万别学习某某父亲之类的话了。
于是气血攻心,旧患复发,灵台再次破碎,再次变成一个苟延残喘的半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