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学宫虽然名为学宫,却是从来没有人管你学什么的。
但古陆毕竟是强者为尊的世界,除了少部分人对修行没兴趣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向往突破更高的层面。
以无涯学宫的招学速度,学海自然不能容纳太多,所以便有了青云境,而青云境就是一些修为高的学士常呆的地方。
与之相对的,便是砚池。
凡是在学宫不服管教,不知悔改的人,都会被打入砚池关禁思过,一般来说普通弟子的惩罚不会太久便会被人接出去。
但也有些人本身就不想出去。
……
外界已经翻天覆地了,砚池之中也同样墨云遮天。
砚池,也有人喜欢叫它阴狱,似乎是因为这里没有黑夜白天,永远一副阴沉沉的原因。
月冬雪三人一开始只以为砚池只是一个类似于山洞之类的关禁闭的地方,结果进来后才发觉并非如此,这是一个小灵境。
三人出来时是在一座漆黑山峰之上,这座山通体漆黑,黑的树,黑的草,还有黑色的泥土和石头。
和外界的山峰大不一样,和砚池里的山都差不多。
一名守在此地的学宫师长,见到三人之后,话也不说的直接拿出一艘云舟,让三人滚上去,然后自己便载着三人往砚池中间而去。
云舟速度很快,在这灰色的世界中飞速穿梭,防御阵法挡住了气流,但没有挡住三人的视线。
灰色的天空好似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在头顶。而黑漆漆的大地仿佛无尽的深渊,无形中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
那怕偶尔间闪过的一丝色彩,也会很快便消失不见。
云舟飞了大概一个时辰,最后在一个村子模样的地方停下。
云舟的到来惊动了很多人,大家纷纷离开屋子,来到空旷的地方,而后又往云舟停下的广场上走去。
广场上也有不少人在,看到云舟飞来的时候,大家都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火热的眼光看着三人。
“嘿!这都快两年了,总算来新人了!”
“不知道是那一院的,走走走,看看去!”说话的人吆喝着同伴跟上。
“话说那老头也是学士?拿着根拐杖,四院有这么老的家伙吗?”
“没有啊,你们有人见过吗?”
“没,我晚你两年进来,也没见过,哇考,居然是女的?看那背影……有福了啊!”有人看着花小玉的背影留着口水。
“握草,我的眼睛……这也太丑了吧?”跑到前面的人感叹。
“没关系,关了灯都一样!”
……
议论声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不堪入耳,而三人中,冢无二在看天,老神在在的样子,浮冰戴着面具走自己的,似乎很想甩开拽着自己衣角的花小玉。
带领三人来此的师长年已及艾,脸上和他身穿的一身素衫一样,没有半点点缀,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板着脸说道:“跟我来!”
三人老实跟上,随这位不知名的师长进了广场那头的一座八角楼之中。
八角楼大厅里也有不少人,见到他们都在纷纷的同时投来火热的目光,也有的不屑一顾。
“哟?又来新人了啊?快过来快过来!”
才走进大殿,就有人在大殿一旁的角落招手呼喊,好似一名好客的主人在照顾客人一样。
“我叉勒,又一个非洲佬?”
一来到这人面前,冢无二就惊讶的出了声。
看看对方,又好奇的看了看花小玉,眼里不可描述的光辉气得后者一脚踩在冢无二脚上,疼得对方龇牙咧嘴。
而月冬雪虽然也觉得对方和花小玉一样黑,但是并没有那般过分的比较。
“把你们的墨戒拿出来!”
说话的人摆出一个黑乎乎的笑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拿出一个圆盘对三人说道,正是之前出声招呼几人的家伙。
虽然看起来不过只是个不惑之年的壮汉,但是皮肤却呈诡异的褐色,如果说花小玉只是比正常人稍微黝黑一点,那对方便是将这“一点”无限放大的家伙了。
不过也幸好他一身南明院显著的白袍,要不然众人都不知道是人还是柱子在说话。
“就是进砚池之前师长给你们的戒指!”低沉的声音打断三人的疑惑,带他们来的长者冷漠提醒道。
三人这才想起来进来之前领的那个黑戒指,于是挨个掏了出来。
黑壮的中年人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接过冢无二的墨戒放到圆盘之上,一丝灵力入了其中。
“冢无二,辟府中境,世院,贡献点1000。”
中年人拿起毛笔正要记录,却忽然入魔了一般,拿着笔的手不自然的抖着,眼睛死死盯着玉盘,同样如此模样的还有先前带三人过来的那人。
而此时,大厅中间一块用着公示用的水晶屏幕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一行字。
这行字和其他那些格式是一样的,只不过颜色是红的,在这里是代表新人的意思。
在众人眼中,这行字从最下方一路上跳,最终停留在七百一十四的位置。
无论是大厅中的人,还是在门外看戏的人,这一刻都瞠目结舌,不是因为这个新人七百一十四的名次,而是因为那两个字——世院。
众人愣神间冢无二的衣领已经被带三人过来的那名年长一些的师长抓住,不可置信问道:“小子,你是世院的?”
然而这话却引起了惊涛骇浪。
“四院怎么了?我们都是世院的啊?”有人疑问。
“白痴,那是世院,不是四院,是第五院的世院!”
“嗯?不是只有四院吗?哪来的第五院?”
……
在他身旁的人似乎受不了这家伙的白痴程度,已经闭嘴不言了,但也还有别人在继续着不同的议论。
“是不是搞错了,世院几百年不开了,怎么可能是世院?”
“可上面登入的信息确实是世院啊!”
“难道世院已经开了?谁是最近进来的,赶紧出来说说!”说着这人已经向四周喝喊了,而其他人也同样在寻找来得晚的新人。
“我我我,我是两年前进来的,但是没听说世院开了,应该是搞错了!”人群中有人举手大声说着。
“对,我也是两年前进来的,肯定是搞错了!”也有人附和,明显不信。
………
不周围的声音,冢无二只是看似随意的回答,同时脸上还露出了一抹装模作样的憨笑。
“啊?噢……是啊!”
“对啊,我可以作证他确是世院的,我也是喔!”花小玉似乎不甘心被无视,早已经放开了月冬雪的一角,一步上前为冢无二辩解。
“什么?你也是?”
声如洪钟,这是那名黑人壮汉说的。
“对啊!”花小玉笑吟吟的递过去自己的墨戒,声音依旧如孩童一般清脆。
“花小玉,辟府初境,世院,贡献点1000。”
同样的,大厅的屏幕上,一排红色的字一路跳到七百一十五的时候停下。
“还有一个?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不会是做梦吧?”说这话的人不可置信的掐着自己大腿。
而他身边的同伴却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愤怒看向他道:“你忒马掐我干什么,找死吗?”
然而此人却一脸茫然的呢喃:“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做梦,不然怎么都感觉不到疼了,一定是梦!”说话的同时手上力道更大了。
“滚蛋,我要杀了你!”
………
场面一度混乱,还好抓着冢无二领口的长者已经放下了他,看向大厅和门外怒吼道:“聒噪!”
还是声音大的人有用,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角落里的几人。
而登记的那个黑人壮汉看看冢无二,看看花小玉,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月冬雪身上。
“你……你……你不会也……”
“世院浮冰!”
在黑人壮汉舌头打结的时间,月冬雪已经直接回答了对方还未说完的话。
对方小心翼翼拿着浮冰的墨戒放到圆盘上,一排小字出现,大厅的屏幕上同样出现的红字也在蹭蹭上跳,停留在四百一十六的位置。
“浮冰,接台初境,世院,贡献点1000。”
村子一般大的地方,八角楼里已经没有人喧哗,只有一阵阵颤抖的声音传来。
“世院上一次收的人是谁来着?”
“好……好……好像是当今大圣!”
“难道学宫又要出几个大圣一般的人物了吗?”
………
平日里,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主,要不然也不会被放逐到这砚池中来,而如今却一个个都傻了一样。
也怪不得他们这样,实在是世院太过特殊,不知从何时起,世院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
世院没有师长,却可以任意向学宫前辈求学解惑,世院人很少,但是学宫多年来都会稳定的为之备好各种修行资源。
虽然是弟子身份,但在某些方面的权限甚至可以和院主齐平,要不然月冬雪也不会在书山可以看到关于隐门的记载,所以三人带来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你……你们……你们告诉我,世院……真的开了吗?”
颤抖的声音甚至带着哭腔,但肯定是激动的,月冬雪三人看着这位一见面便冷漠的老人,在送他们来的路上毫不搭理,这分钟却是声情并茂。
这种时候女孩子说话比较好,所以花小玉看着老人道:“是的呢,世院今年开了,就收了我们三个!”
“苍天开眼啊,世院重见天日,我学宫的未来有望啊!”
不管众人如何看法,老人捂着脸坐在地上,指缝中流出了清晰的泪水。
“聂老哥……你………哎!”
黑黑的中年人叹生气,将墨戒还与三人道:“我叫彭刚,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既然你们想进来,那就努力吧,在这里确实也可以磨练磨练人!”
凭这话,显然对方已经把他们三个当成自愿历练的某一类人了。
“多谢师长,我们三人一定会痛改前非,争取早日回归学宫的!”
冢无二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模样,诚诚恳恳的行礼。
“嗯!那就好!”彭刚欣慰不已,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看着三人。
“你们说什么?痛改全非?你们不是自愿进来的?”
“嘿呀!当然不是啊,谁会自愿进这黑漆漆的鬼地方来!”
花小玉说到这的时候,还狠狠的剜了冢无二几眼。
而某人双手插兜,方才老实的模样早已不见,心虚的别过头去。。
“所以你们……”
彭刚手不抖了,笔早已经掉在桌上,但是声音却有些不自然了。
走出桌前,彭刚来到地上还在哭着的老人身前,扶起对方。
“老聂,起来,把学宫传来的讯息给我看看!”
姓聂的老者就是带月冬雪三人来的那个,听到彭刚的话,聂姓老者泪眼婆娑的抬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彭刚,好奇看着对方,那可怜的模样甚至可以和云鸢有一比。
打开看了看了上面内容,彭刚眼神一缩,问道:“老聂你没看过内容吗?”
聂姓老者疑惑看着对方:“看了,咋啦?”
彭刚心中一阵叹息,面前的老哥,在学宫待几百年,早就把学宫当成自己家,而一直和他守在这砚池中,就是因为他一把年纪了依旧对学宫热血不消,对学宫弟子恨铁不成钢,所以自发奋勇的来这里,就是想盯着砚池里这些不长进甚至心怀不轨的家伙。
几百年如一日的守在门边,每次学宫送进新弟子都会送来罪状,他都会认真看过,也正是怒其不争,所以一路上他才懒得搭理月冬雪三人,只是心中生闷气。
但是他一直以世院弟子自居,学宫也默认他的行为。
毕竟当年,聂浪可是现今大圣唯一一个允许留世院打杂服侍的人。
所以一碗水好好端平的是没问题,但汪洋来了,怎么可以与之一提。
而纸上的丹青,彭刚一阵头大,这是大圣亲笔啊!
除了一直没动的月冬雪,而冢无二和花小玉早也靠上去看内容了,不过却是一头黑线。
“冢无二,花小玉,大闹新生典,殴打四院弟子,月冬雪,书山前重创南明学士,擅闯南明大殿,三人行为恶劣,不知悔改,罚入砚池思过一年,贡献十万。”
彭刚似乎还想努力一把,于是说道:“老聂,他们三个可是因为犯事才进来的。”
“我知道啊!”聂浪依旧一副疑惑的模样。
“这可是大圣的亲笔!”彭刚咬牙。
“对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现在轮到彭刚一脸黑线了,虽然他本来就很黑,继续不死心提醒道:
“他们可是打了人,闯了南明院!”
“所以呢?”
说着聂浪似乎也终于明白了彭刚的意思,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眼泪虽然还没擦,但是不屑的神情却是不言而喻。
“打个人怎么了?杀了也就杀了,别说南明院,就算无涯之境,世院弟子闯了又能咋滴?”
一旁的冢无二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略加思索之后,忽然神态一变,直接一把抱住聂浪。
“聂师啊,我们太难了,我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以后不管世院弟子被人怎么欺负我们都忍着,就算被人跑到世院来拉屎我们也绝对不再动手,任人欺凌算了吧!”
说话间还带上哭腔,努力的在对方肩头蹭着,似乎像擦干从未流出过的眼泪,顺便给月冬雪二人一个眼神。
花小玉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猫腻,眼前这外表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虽然肯定几百岁了,但是看来对世院很是维护啊!
于是某个小萝莉甩着马尾辫,一下跑到冢无二特意留出的位置上,拽着聂浪的衣服也是同样的委屈哭诉。
“师兄说的没错,是我们错了,以后四院弟子再骂世院都是废物,我们也忍着,打我们我们也忍着……呜呜呜呜呜!”
女孩子的演绎能力一般很好,看花小玉眼角的眼泪就知道。
而聂浪老人家早已经的激动还未缓过劲,听得二人之言,愤怒喝道:“那个杀千刀的敢辱没我世院?打得好,管他是谁,敢说世院坏话打死他,我给你们撑着!”
说着又怜爱的摸摸二人的头安慰道:“好孩子,告诉我谁欺负你们了,我去找他算账,不哭了,乖!”
“其实也不是弟子顽劣,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不管其他人如何看,一老二少三个人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冢无二和花小玉一人一句,不仅是月冬雪和彭刚,大厅和门外的人都听得满脸黑线。
在他们的言论中,世院的弟子都是克己守礼的乖宝宝,不仅与人为善,还老实敦厚,就连南明院的某位师长都深受感动,甘愿放弃身份来世院呵护几人。
而那些所谓的“罪状”纯属扯淡,完全是因为在新生典上,二人遭到歧视,被区别对待,被人凌辱,一开始二人只是委屈吧啦忍着,可是直到对方出声侮辱世院前辈先贤,所以他们忍无可忍反驳对方了。
可是四院弟子却仗着人多势众围殴他们,而对方因为人多手杂打错人了,引起内部矛盾互相攻击,才导致那么多人受伤,最后还恶人先告状,陷害他们,所以才会被发配到这砚池来。
而月某人擅闯南明殿什么的,也是因为那些人心存报复,被那些人“骗”去的,打人也是假的,因为被打伤了脸所以才戴上面具之类的云云……
不管那二人作何想法,反正对月冬雪来说,当老人心疼的伸手摸上他的脸的时候,虽然只是隔着面具,但是他是真的有些想走的,比较脸上燥得慌。
看着四院弟子那一脸脸的郁闷和哀怨,彭刚只能狠心打断几人,毕竟他也看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老聂,要叙旧情之后有的是时间,你先带这几个小家伙去世院的住处吧!”
“诶!对对对,走走走,我可怜的孩儿们,我带你们回家!”
说着聂浪擦干眼泪,又重新板起那张岁月侵蚀过的脸,怒气冲冲对众人吼道:“看什么看?赶紧滚,一个个闲得慌是吧?再不滚都除去杀妖去。”
有些看戏的人本来还因为月冬雪三个新人拥有的1000贡献点,心有不忿,还未来得急发表什么感想呢,纷纷逃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世院的,看这大爷这明显偏袒和护短的样子,谁还敢说?自己找不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