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雅间,自然要突出一个雅字,迎花楼在这点是当之无愧。
一进门,一股沁人的清香就迫不及待的迎上鼻尖,这并不是来自于某种植物或者工艺品,而是一种颇为珍贵的木头。房间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亦或者家具都是采用这些木头,仅此就可以看出迎花楼的财大气粗。
月冬雪坐在一盆常青树边上,他的右手边是一面透明的墙,视野开阔。就连舞台上某位轻捻琵琶的女倌,随着节奏抖动小腿的动作也能看清,当真是奢华。
月冬雪从玄风居出来之后就没有戴上面具,一路上都是以玉魇伪装出的那副假面示人,但修等人也知道他性格孤僻,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那怕只是假面,月冬雪的表情现在也和吊顶上那些攀附着的青藤一般,十分拘谨。
“你真是那个在书山门口打人的浮冰?”从进了房间,严桂湛蓝的双瞳就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一直盯着他的脸。
幸好大家都是男人,要不然还真容易让人误会,弄个“含情脉脉”之类的名词来形容。
“有何指教?”月冬雪虽然心头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严桂的话。至于其他人,一直东瞅瞅西看看,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意味深长。
最终还是徐大山忍耐不住,出声打破了宁静:“俺说小桂子啊,你莫不是有龙阳之好?一直盯着浮冰师弟看个啥呢?”
“滚!”严桂毫不客气的骂了徐大山一句,显然对小桂子这个称呼还是十分膈应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冬在青云境的时候曾放话,要请浮冰君子决。”严桂话说出口,便不再看月冬雪,但他的话让其他人都惊讶万分。
“啥玩意儿?他这么不要脸吗?”徐大山的声音震得他面前的茶杯都抖动了几下,幸好这雅间的隔音够好。
“李冬是谁?”见只有自己和月冬雪懵逼,冢无二出声问道。
方正在这过程中还是比较了解一些内幕,于是在他身边小声说道:“李冬就是李新辉的哥哥。据说浮冰师弟师兄在书山打了李新辉之后,他便好几个月一病不起,状若疯魔,外界都在传,是浮冰师兄用邪宗手段摧毁了他的心智。”
“扯犊子呢吧?”徐大山对这事当然保持怀疑,毕竟他也算对月东雪了解一些,就他的性格,用那种手段不如直接一刀过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更方便。
不过他一下想起了月东雪在砚池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向月东雪问道:“老弟,你不会是动了杀心吧?”
众人之中,他对月东雪当时的杀气是最有感触的,古神和月东雪交手那会儿,有一部分原因也算是因为他技痒,暗中影响了古神的心智,变相的和月东雪在交手。
“如果不是在学宫,他当时就死了。”月东雪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一条人命只不过是路边的野草一般,路过顺便就踩了一脚。
不过这也足够让几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难怪李新辉会疯魔,完全就是被吓的。
李新辉此人心胸狭隘,肚量极小,在无涯学宫一直仗着李冬的照顾,做事纨绔不堪,让许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也是因为被惯多了,所以他因为云鸢的关系,心中更是对月东雪怀恨在心,才有了书山的那一幕。
要知道月东雪的杀气,全部爆发之时可是连古神都能搏斗几分的,虽然对方当时的修为所剩无几,但是那对一向温室里长大的李新辉来说,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没有理会其他人想法,月东雪更在意的是严桂所说的君子决是什么,正想发问,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君子决是什么意思?”葛岑疑惑的看向几人,完全听不懂几人的意思。
“你不知道吗?”但修看向这个千机院的宝贝弟子,意外不已,按理说葛岑在学宫待了那么久,不应该不知道才对。
然而后者却很理直气壮的答道:“我一没朋友,二也不和人打交道,从哪去知道去?要不是老头子逼我,我连青云境都不会去。”
想想她的作风,几人也能理解了。毕竟一个只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死物打交道的人,能够知道点正常的生活常识就已经难能可贵了,谁能指望她知道更多?
可能是因为雪鬼的原因,柳千寻对月东雪的态度好了许多,她也听说过月东雪的事,于是出声给解释。
“学宫不允许弟子私斗,严令禁止同门相残。但是学宫广纳天下,门人鱼龙混杂,正邪也好都有,许多人在进学宫之前,自然少不了摩擦仇怨。”
“为了不让学宫弟子们背地里阳奉阴违,从很久以前学宫就有了一个君子协定,允许有矛盾或者仇隙的人可以正常约战,二人光明正大对决,那就是君子决。”
“没错!”但修接话道:“虽然说是叫君子决,但其实没有半点约束力。一旦发生了决斗,那么生死都是取决于双方,不论你们最后是同归于尽还是生死各异,只要是签下君子状,学宫就不会管制任何人。”
听得但修和柳千寻的解释,月东雪和冢无二也才明白这个君子决是什么意思。而且看徐大山其他人的模样,这个叫李冬的人也不像是善茬,看来这个麻烦是避免不了的。
“这个李冬很强么?”冢无二看向皱眉的徐大山。
徐大山抬头一手撑在扶手上,另一只手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说道:“轮实力他已经天宝中境,比小桂子差不了多少,但是一肚子坏水,背地里就爱耍一些阴招,很烦人。”
不过这话却引得严桂很不满,让房间里都飘散着些许烦躁的味道:“什么叫比我差不了多少?我只是不屑与那种家伙为伍而已,他敢招惹我?”
不过严桂着话显然被几人忽略了,毕竟连徐大山都这么说,看来这个李冬确实有几分手段。
想着自己和对方还隔着一个无界大境界,月东雪突然很不争气的问了一句:“如果我不接君子决会怎样?”
这话问的,让房内空气都忽然安静,楼下的喝彩声透过那面观景墙传了上来,许多人都在热烈的鼓掌,应该是那些婀娜多姿的女倌们已经舞完了一曲。
在无涯学宫,许多人对名声这些东西都有着下意识的执着。所以一般来说,在知道别人要对自己下君子决之后,大部分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在考虑接下来如何作为,提前做好准备。
毕竟君子决可是很残忍的,输了不丢脸,只要保住命就可以,但是从未有人想过拒绝挑战。
月东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一时间让几人有些无言以对,连徐大山都只能勉强扯动着嘴角答道:“不怎样,君子决没有人强制要求接,只要不接,对方就不敢对你怎样,因为学宫不允许,不过无涯学宫到现在还没有不接的先例。”
说到最后,徐大山还刻意强调了一下最后一句,不过某人显然不在意,也不知道想什么,转头看向了下方的表演,这一幕让那双蓝色眸子之中的鄙夷显得更盛了。
“哈哈哈哈哈哈!”冢无二毫无形象的放声大笑,不知道他是笑月东雪的话,还是因为欣赏这样的思维和做派,想来应该是后者,不然他也不会很惬意的把一条腿搭到桌子的支架之上。
就连杨宇都忍不住吐槽一句:“还真是任性!”
楼下先前停下的那些女倌已经下台休息去了,另一批人接替了她们的,再次在舞台上扭动这腰肢,大汗淋漓的展现着自己的才艺。许多看得兴起的人还不停的起哄,赏出无数有价值的东西,数不清的铜币和银币堆积在舞台边缘,其中还有不少金币和灵石,让人目眩神迷。
泰山城外不知多少里处,这里的雪松异常的高大,它们像士兵一般整齐有序的站在大地上,撑着纸伞,把那些从天上来的“白客”都挡在茂密的松叶之间。
哪怕这冬天的白色客人们前仆后继,在它们的伞顶上堆积出厚厚的一层白絮,它们也没有任何的动摇,依旧坚立着挡住了寒意。
一只灰色的小松鼠从树洞之中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爬到了树梢,抬起细小的爪子试图摘下头顶那个圆圆的松果。因为动作太大,一下触动了松叶上的积雪,引得无数雪块哗啦啦的怒冲而下,而后砸到地面那些蓬松的松叶之上。
突然的声响让松鼠猝不及防,慌忙的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逃回了树洞之中,悄悄的探出头,对着那个美味的松果垂涎欲滴。
然而它先前的不小心仿佛引动了山神的怒火,让大地忽的开始颤抖起来。无数的雪花逮到机会,透过雪松的缝隙贪婪的冲向大地,如一团团巨大的棉花一般从树梢落下,转眼之间就把地面染成了白色。
小松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面,就立马被吓得逃进树洞之中不见踪影。
那些雪花还没来得及侵蚀进大地,就被无数的兽群踩成碎屑,和黄泥枯叶一起被践飞到树干之上。天空也不能幸免,数之不尽的妖兽飞跃过树梢,甚至有些的身上还驮着许多人类,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双眼通红,眼中尽是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