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晨六点钟左右,他知道半个小时以后,爷爷肯定会打电话通知自己这件事的。这个时间老爷子应该在打太极拳,或者在写书法。他想爷爷也许还会布属接下来应对杨家的工作。刘老可不知道苏伟同张鹏飞的关系发展到这种地步。有时候张鹏飞就想,苏伟其实很有政治头脑,而表面上有意装出一种玩世不恭,也许政治家庭的孩子缺少一种放松吧。
这么想着,他把手机调成了振动。电话虽然打来了,可是却晚了半个小时,老爷子的电话是七点钟打来的。张鹏飞并不知道,老爷子今天没有打太极拳,一直在书房写字,而且是用狂草书写曹操的《神龟寿》。老头子一早写了十多张,直到满意了之后才给孙子打来电话。他的心里比张鹏飞更加的复杂,是别人无法扑捉的。
“鹏飞啊,杨仆……还是走啦……”老爷子的话听起来意味深长。
张鹏飞能够理解爷爷心理的不舒服,却不能完全理解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他没有说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知道杨仆的死让老爷子的振动很大,他一定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体。他小心地问道:“爷爷,他的死……会有什么影响?”
“上面的意思,还是要高规格对待,必竟他也有过功嘛!”刘老好像没听懂张鹏飞的意思。
张鹏飞正在想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听刘老接着说:“鹏飞啊,你让小李动手查吧,我就不和贺保国联系了,只要小李知道,贺保国也知道怎么办。”
张鹏飞明白了,现在杨家人会全身心的对待杨朴的葬礼,这个时候正是清查龙华集团的好时机,他便说声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
刘老接着说:“你和小李说,让他只查证据,不要下决论,单凭他还是成不了事的,中央如果不下专案组,浙东的事情啊……他们摆平不了!”
张鹏飞听懂了爷爷的意思,连连称是。刘老在电话的最后说有空来看看我,就挂上了电话。张鹏飞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电话打给李金锁,他按照老爷子的意思交待一翻,李金锁就全部领会了他的意思。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李金锁查出证据,查出龙华集团这个犯罪窝点,而且要把声势搞得大一些,只要中央知道事情严重了,也就不好捂盖子了。张鹏飞不得不感叹老爷子的智慧。
早上吃早点的时候,张鹏飞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果然听到了有关杨仆去世的消息。看来爷爷说得没错,党内对杨仆的去世还是很重视的。虽然他没什么功劳,但必竟身份在那摆着呢,更何况他是建党元老杨老的儿子,这件事一定要大力宣传。
张鹏飞有些失神。这时候梅子婷才说:“今天早上你接到的电话就是关于这个老头?”
张鹏飞点点头,知道梅子婷的意思,就笑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位老头,他父亲可是杨老,就是那个杨……”
梅子婷的脸色这才变了,说:“怪不得呢,如果他是普通党员,才不会这么大力宣扬!可你……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
张鹏飞摆手道:“政治上的事情你不懂,就不要问了,总之我告诉你一句话,杨仆一死,将会有很多人被拉下来啊……”
梅子婷果然不问了,笑嘻嘻地说:“我才不要了解政治呢,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周一上班,张鹏飞突然接到市委办的通知,紧急召开书记碰头会。张鹏飞不明白朱天泽又搞什么突然袭击,等到会议室一听才明白,原来是省长钱卫国要来辽河调研工作。这三年来辽河的经济发展与城市建设走在了前面,为全省带动了一个好头。钱省长决定来辽河市听听辽河干部的想法,顺便带领他的一些秘书班子来学习,看样子是要大力宣传“辽河模式”了。
朱天泽在会上说,省政府的通知下的比较晚,看得出来钱省长是临时做的决定,可是同志们啊我们一定要做好一次迎接准备,一定要准备好汇报材料,同时安排好一切事宜,争取钱省长在辽河调研期间不发生刑事案件,不发生群众上訪的事件。有关部门需要认真协调工作。下面各位都议议吧。时间很紧,省长两天后就到了!
张鹏飞不明白钱省长为何选择这个时候来辽河,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呢?他想不清这里的原因,便按照套话讲了讲,说了一大堆原则。每位都发言之后,朱天泽又给各位布置了任务。散会之后,他有意走到后面和张鹏飞握手,说:“钱省长下来,我们一定要展现出辽河干部的团结与稳定!”
张鹏飞明白他的潜台词,就笑着点头。可朱天泽错解了张鹏飞的笑容,从他的笑容当中想到了有关父亲的那份“犯案资料”,他脸色便有些红。
京边高速中的辽河至延春段已经峻工,钱省长这次下来就是从江平路过延春再转辽河。他只在延春停留两三个小时,吃顿中午饭后休息一会儿便赶往辽河市。可是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却也让延春有些鸡犬不宁的感觉。
延春的主干道全线禁严,老百姓们清楚地看到了一排小车在警车的带领下缓缓驶进延春宾馆,都知道是大干部来了,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干部。几个小时以后,又是警车开道,把钱省长一行人送出了延春地界,直到上了高速才离开。钱卫国原本不想这样的,可是孙常青既然已经如此安排了,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孙常青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现在是常委、副书记兼延春州委书记,可以说孙常青成为副书记,这不单单是他个人的事情,更是整个延春的事情,这说明延春地区的八市县在全省内都有着很重要的位置。孙常青能够一跃成为省委干部,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孙常青年纪不小了,再干几年之后退居二线,理想的话混个政协主席干干,也算是位正部级高官了。对于张耀东的这位老部下,钱卫国照顾有加。
下午四点一刻,辽延高速路口的收费站边整齐的排列了一排小车。辽河市的常委们焦急地等在这里。据钱卫国的秘书交待,省长大概四点多点能到,可他们不到四点就到这里了。朱天泽原本想派出两辆警车去迎接的,不过被张鹏飞拦了下来,他知道钱卫国的性子,如果真那样做了反而会引起领导的反感。
已经四点半了,朱天泽焦急地看着手表,对张鹏飞说:“应该到了啊……”
张鹏飞知道钱卫国这次下来,让朱天泽心里很没底。没有人知道钱卫国下来的真实原因,就连张鹏飞,钱卫国之前都没有和他联系。张鹏飞笑笑说:“不用急嘛,钱省长肯定会来的。”
朱天泽感觉脸有些热,听张鹏飞的语气,好像他成了一把手似的。朱天泽不再说什么,努力装得平静一些,其实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他知道了杨仆委员长去世的消息,也知道杨仆一死杨家将要面临怎么样的困境。如果张鹏飞真查出三通集团的问题,那么不用说他朱天泽也跟着完蛋。而就在这种时刻,钱省长又突然到辽河,这其中的含义耐人寻味。
张鹏飞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满脸的阴云,打来电话的是父亲刘远山。刘远山轻易不给张鹏飞打电话的,一但打电话就应该有重要的事情。
“鹏飞,卫国同志到了吗?”刘远山仍然是领导的口气。
张鹏飞没想到父亲也知道钱卫国要来辽河的消息,便点头道:“还没有。”
“你小子……心里没底吧?”刘远山看透了张鹏飞的心。
“嗯,”因为周围有人,张鹏飞便随口应了一声,“我不太明白。”那意思就是说不明白钱省长为何这个时候选择来辽河。
“我可以和你交交底,”刘远山说:“卫国这次下去是受了老爷子的嘱托,是给你造势去啊。”
张鹏飞仍然不太明白,只嗯嗯地点头。刘远山似乎明白张鹏飞的想法,也不多说话,只是说:“卫国会在你们辽河好好看看的,”之后就挂了电话。
张鹏飞挂上电话还回味着刘远山是什么意思,却一点也不理解。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喊:“来了,来了!”
人群喧闹起来,常委们也按排名站好位置,等钱卫国的专车经过收费站缓缓停下后,在朱天泽的带领下,众常委迎上去。辽河电视台与省台的记者们扛着摄像机晃来晃去,钱卫国一一与众人握手,轮到张鹏飞时,还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这个市长做得不错,辽河发展得很好啊!”
一旁的朱天泽心里不怎么舒服了,但是他脸上笑得最开心。众人寒暄之后又重新上车,钱卫国对张鹏飞招招手,说:“鹏飞坐我的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