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飞起身向远处望去,就在村边玉米地头,确实有一大片厂房和粮食仓库。他叹息一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光头又说道:“张老师,你是省里来的?”
“嗯,是的。”张鹏飞点点头,
光头说:“我觉得您应该向省里反应一下,这个农业公司别搞了,我们农民就靠着地挣钱,现在地没了,还靠啥生活?说是给我们工资,可是那点工资……还不够打牌的呢!”
李雪松冷哼一声,说:“你小子少去城里玩几个女人,还是够活的!”
大家都笑,张鹏飞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二秃子是个吃喝嫖赌的人。张鹏飞看向李雪松,问道:“你们村里有医疗站吗?”
李雪松说:“有家诊所,祖传的老中医了,我们就在那里看病。”
张鹏飞摇摇头,说:“不是这个,我是说农业公司没有成立诊所吗?”
李雪松摇摇头,这时候那个光头说话了,说:“谁说没成立,老金家的诊所外面不是挂了一个‘医疗站’的牌子吗?”
李雪松说:“那就是个挂名,应付上头检查用的!”
张鹏飞明白了什么,问道:“那你们看病花钱吗?是怎么个比例?”
听到他问这话,二秃子乐了,像看个怪物一个看着张鹏飞,说:“我说专家,您平时不生病啊?”
“怎么了?”
二秃子大笑道:“你平时上医院不花钱吗?”
“我……”张鹏飞心说我上医院确实不花钱。
“哪有不花钱的医院啊,我们这小诊所里的药还贵呢,我们感冒了都到城里去买药!”
张鹏飞看向李雪松,说:“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有个头疼脑热的,完全需要自己花钱?”
李雪松也不解地看着张鹏飞,说:“不花钱谁给看病?”
张鹏飞不再多话,他不可能立刻让农民朋友们明白,其实在江洲,现在的农民看病自己只花一小部分钱,他们的医保已经发挥了作用。而黄石的农业公司只在老诊所外面挂了个医疗站的牌子,代表着什么就很明白了。
张鹏飞又问道:“那你们现在看病是不是都有账单这类的票子?”
李雪松看向身后几人,问道:“你们知道吗?”
一个老汉说:“是的,是写票,说是记账用的。诊所的老金说这些都要进电脑,什么科学化、现代化管理!”
张鹏飞冷哼一声,又问道:“大爷,您家有几口人加入了农业公司?”
老汉说:“儿子已经分家了,就我自己是挂名的。”
“那您老伴呢?”
“他一个老婆子,加入啥公司啊!”老汉大笑:“老太婆子,大字不识一个嘛!”
大家都笑。张鹏飞又问道:“那您家的地都是您自己的吗?”
老汉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多地,都是按人头分的!我和老婆子一人一半,剩下的是我自己搞的开荒地。”
张鹏飞心中愤怒,问道:“你们村是不是每户都只有一个人加入了公司?”
“是的,上头说一户只能出一个人,就把我们的地收了上去,说到时候分红按田地的多少算,又不是按人头算,我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李雪松代为回答。又解释道:“不过我和雪楠他妈都加入了,因为我是组里的治保员,没那么多时间干活。大家也都支持一户出一个人,因为另外一个人还有空闲时间,有时候到县里打打零工。”
张鹏飞已经基本上明白这里的情况了,刚想起身离开,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现在每月具体有多少钱,有多少交了保险,有多少被纳入了股份,大家都清楚吗?”
李雪松摇头道:“说年底结算,要看粮食的产量和价格……”
“哼!”张鹏飞气得说不出话。
李雪松说:“我也觉得这不靠谱,可是听说其它地方都是这么搞的,就说珲水吧……那边的农民现在都住上了新房,全是用公款盖的!”
“各地都有不同啊!”张鹏飞心情沉重,这几天看到的情况没一样顺心的。
李雪松说:“一切等到年底看看吧!”
“走吧,我们回去,你给我找点材料,我看看你们的农业公司是如何组建起来的。”
“行,没问题!”李雪松跟在张鹏飞身后,说:“张老师,您是不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张鹏飞点头道:“确实有问题,你们的农业公司与我了解的差距很大!”
李雪松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张鹏望着远处山坡草地上吃草的黄牛,立刻回头问道:“你们的畜牧养殖业有没有加入农业公司?”
“成立了养殖厂,不过……没有牲畜。”
“没有牲畜?”张鹏飞大惑不解。
李雪松笑道:“也是村里为了应付上面检查,只弄了一个空的厂子,如果上头有人来检查,就让村民把牛赶进去。村里说养殖业还是村民自己搞吧,不过上面不同意,所以还要弄个样子。这点大家都很支持。现在土地都没了,如果再不让养牛养猪,就更没有收入了!”
张鹏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彭翔在后面淡淡地说道:“搞正经的发展不行,搞这些歪门邪道,一个比一个有点子!”
张鹏飞冷哼一声,说:“是啊!”
大家走进村子,正碰到李春楠带着李钰彤和东小北回来,三个丫头有说有笑的,一天时间就好成了姐妹。大家看到张鹏飞面色阴沉,渐渐把说话的声音放小了。张书记生气不是小事,她们可不敢触他的霉头。
……………………………………………………………………………………
晚饭过后,大家坐在门口的杏树下闲聊,张鹏飞聊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从李雪松那里得到了一大堆材料,他要好好的细看,同时做出一些整理。没有人敢打扰他,只是李春楠进来给他续过两次水。
夜越来越深了,大家都回了屋里,这时候李钰彤慢慢溜进了张鹏飞的房间。张鹏飞正在忙着看材料,一肚子火呢,看到李钰彤悄悄地溜了进来,便把火撒在了她身上:“你怎么永远都像小偷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偷汉子!”
李钰彤知道他这两天火大,不敢像平时那样分辨,只是说:“我……我来找两件内衣……”说着指了指床角的拉杆箱。
张鹏飞不再理她,提笔在文件写写画画。李钰彤不敢说什么,打开箱子翻出换洗的内衣和睡衣,刚想拉上箱子,又想到了什么。她把自己的内衣放在床上,悄悄地站到张鹏飞身后,却又不敢说话。
张鹏飞正忙着呢,精神高度集中,早忽略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事。李钰彤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着说话的机会,不敢轻易打扰他,准备看他抬头或者喝水的时候再说话。可是灯光飘乎,张鹏飞突然从文件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吓得大叫一声站起来,随后撞在了李钰彤的身上。
“啊……”李钰彤被撞得疼了,大叫一声抱住了张鹏飞,两人差点栽倒。
张鹏飞火大了,怒道:“你有病啊,大半夜的装鬼吓我!”
李钰彤委屈得想哭,吱唔道:“我……我……”
“咣当”一声,不巧房门被推开了,东小北旁苦无人地探进头来,刚想迈步,突然看到张鹏飞和李钰彤抱在一起,李钰彤眼中仿佛还含着泪,更重要的是就在一旁的床上还散落着女式内衣……
东小北尴尬地嘿嘿:“呃……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敲门,我……我一会儿再来。”
张鹏飞气得把李钰彤推开,想解释什么,可是东小北已经出去了,还很细心地把门关得很紧。
张鹏飞咬牙切齿地看着李钰彤,说:“瞧瞧你干的好事!”
“我……我就是想让你把内衣换了,我……我顺便帮你洗洗。这次带的衣服少,需要经常洗……”李钰彤揉着眼睛说:“我没想吓你,就是不敢打扰你,我……”不敢再说话,猫腰找出张鹏飞的内衣裤,说:“你……你换吧,我就在外面等着。”
张鹏飞心里一软,知道误会了她的好心,可嘴上又不想承认,便嗯了一声。等她出去后,换了新的内衣裤,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又把她叫了进来。李钰彤一言不发,抱着衣服就出去了。张鹏飞盯着她高挑的背影,说:“今天晚了,早点睡,明天再洗吧。哪有大晚上在人家洗衣服的!”
“哦……”虽然张鹏飞的语气很冲,可是李钰彤心里一暖,脸上有了微笑。
东小北就站在外面,李钰彤瞪了她一眼,说:“我就是来拿衣服的……”
东小北窃笑道:“你俩的内衣放在一起?”
“我……他说行李多不方便,就……就那啥了。”
“哦……”东小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就听房里喊道:“东小北,你给我进来!”
东小北向李钰彤吐了吐舌头,拍着他的小脸说:“小李同志,您要是有空,麻烦也帮我洗洗内衣呗?”
“滚,我才没兴趣洗你的!”李钰彤没好气地拍了她一掌。
“你有兴趣洗男人的!”东小北大笑着跑开了,溜进张鹏飞的办公室。气得李钰彤在后面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