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包厢竹帘掀起,走进一男一女,大家都停下了筷子。
张猛眉头一皱:“张福阳,你怎么来了?”
张福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堂妹张欣艺。”
“啊?”张猛瞪大了眼睛,一拍脑壳:“这么巧?”
秦雪看了眼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生,只见她身子单薄,梨花带雨,倒也有几分凄艳。
“原来是妹子,哭什么!要不坐下来吃饭。”张猛摇摇头,指着张福阳:“你这鳖孙一脸猥琐样儿,居然还能有个这么水灵的堂妹。”
“你是……”张欣艺咬了咬唇皮,问道。
“小艺,这就是沙场的张经理,很好的一个人,就是他让你爸在沙场干活的。”
“谢谢你张叔叔。”张欣艺立刻鞠了一躬。
本来张猛的眼神还有几分猥琐,几分肆无忌惮,被这声“叔叔”一叫,马上不好意思了,立刻拿捏出一副长者应有的姿态来。
“好!侄女原来在这打工啊,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叔叔认识李瘸子,他要是不照顾你,看我不剥了他。”
张猛瞪着牛眼,凶神恶煞地说着,张欣艺却感到心底涌过一道暖流,禁不住再度落泪。
“大妹子,哦,不是,我说大侄女,你哭什么?”一看见丫头的眼泪,张猛马上凌乱了。
“张猛,你侄女被人欺负了,你说怎么办?”杨枫撩起竹帘,寒着脸走了进来。
“谁!枫哥,你告诉我,我……我生撕了他。”
“就是你口中的李瘸子。”
“啥,侄女,铁拐李是怎么欺负你的,你告诉叔叔,叔叔我现在就给你讨还公道。”
“张福阳,你说。”杨枫努努嘴,道。
“嗯!”张福阳看了看在座几个人,重重点头:“我说。”
张欣艺死死咬着唇皮,十指铰结着。
张福阳看了妹妹一眼,道:“董事长,张经理,我们家庭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妈是肺结核,叔叔是肾病,我又不争气,勉强糊住自己的嘴,两个长辈的医药费,家里的生活费,都落在妹妹小艺的身上。”
张福阳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他说:“眼看着叔叔马上又该透析了,这一笔就是两千多块,这两千多或许还不如你们一顿饭,可是对于我们的家庭,真的是天文数字。”
“除了叔叔的透析,还有小艺自己的学费,她那么努力,就是希望依靠读书改变命运,高考她考了六百五十多分,我们全乡都没有过这么高的分数啊,可是,她连开学报到的学费都没有。”
“于是,妹妹就出来打工,她来这家农家乐大概半个月,中途回过一次家,我无意中看到妹妹偷偷抹泪,然后我偷看了她的日记。我真的没想到……”张福阳仰面朝天,却是泪如泉涌:“我真的没想到农家乐老板是个衣冠禽兽,他居然觊觎妹妹的美貌,他居然想用钱买……买……”
说到这里,张福阳扑通一声跪在了妹妹脚下,一边捶打脑壳,一边痛哭流涕:“小艺,哥哥对不起你,我真的恨我自己,恨我无能,恨我一个男人的身子,却还不如妹妹,妹妹为了这个家,承受了多少煎熬,差一点就……就……
“哥,别说了!”张欣艺抱着张福阳,失声痛哭。
张福阳摇摇头:“小艺,哥哥真的对不起你,看到你的日记,哥哥还是没有勇气过来保护你,直到今天,直到见到董事长,我才看到了希望,我才鼓起了勇气,幸亏我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到现在,哥哥都是后怕不已啊。”
“哥,你不要自责了,这都是命,我不怪你!”
“不,现在哥哥相信了,没错,这都是命,一切都是注定了的,我们时来运转了,我们遇到了贵人,董事长就是我们家的贵人!”
说着,张福阳就朝杨枫磕起头来。
这一次,杨枫没有阻止,他看着张猛道:“你说的那个李瘸子想用八千块把你侄女睡了,要不是张福阳及时赶到,只怕李瘸子已经得手。”
“王八蛋!”张猛一拳砸在玻璃转盘了,杯盘碗碟蹦起老高,他咬牙切齿道:“铁拐李根本是在作死,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张猛,铁拐李罪不可赦,咱们可以慢慢收拾。”杨枫话锋一转,淡淡一笑:“咱先说眼下的,你既然认了侄女,那小艺的学费……”
张猛朝杨枫翻了个白眼,又咬了咬牙,方才和颜悦色地看着张欣艺:“小艺啊,你放心,你的学费包在……包在叔叔身上。”
“谢谢叔叔。”张欣艺双膝一曲,就要跪下,张猛忙不迭伸手扶住,摇摇头:“要谢就谢董事长,不过,都是缘分。丫头啊,你太瘦了!”
听了这么体己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张欣艺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出来了,她就这样含泪扭头看着杨枫,说道:“谢谢董事长。”
杨枫笑着点点头,张欣艺的小脸顿时一红。
张猛心里不大平衡,凭什么咱出钱就认了个侄女,枫哥只是说了几句话,好像侄女就对他大有情意的样子。亏大发了。
张猛清了清嗓子,道:“小艺,从现在起,你就是沙场的会计,虽说你的学费叔叔给你出,但是,要从你工资里扣。”
“嗳!”张欣艺眼角挂着泪,却已经笑靥如花,答得欢快。
“枫哥,现在我就把铁拐李拿过来,跟他算算总账。”
“我是没意见。”杨枫耸耸肩,扭头看着一桌子人,他道:“大家如果没兴趣,就先离开,要是没吃好,我下次再请。”
没人离开。
张猛大步流星走出包厢,他是这么想的,自己付出的,都要从铁拐李这个王八蛋身上掏回来。
而包厢里几个人女人,都是一脸痴迷地看着杨枫,包括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张欣艺。
……
香港。铜锣湾。洪公馆。
陈龙刚刚出去,天空就响起几声闷雷,再看窗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洪天起身走到门口,眯起双眼看着蒙蒙雨丝,觉得这雨有些缠绵,不像三伏天的雨。
洪天信步走下台阶,菲佣立刻撑来一把伞。
洪天下到院子里,走进花园里,突然发现,紫薇树下竟立着一人。
那是一个女人,背对洪天,撑着油纸伞,穿着绿旗袍。
乌发曼垂,肤如凝脂,背如刀削,腰若束素。
嫩绿无袖旗袍裹着珠圆玉润的身子,裸在外面的一双玉臂白皙修长,毫无瑕疵。
蒙蒙细雨中有微小的花瓣飘落,美人打着油纸伞,遗世独立一般。
头顶,偶有成双结对的雨燕划过天幕。
此情此景,如诗如画,洪天双眼发直,情不自禁吟诵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美人缓缓转身,亲昵的喊了一声“戴迪”。
然后,洪爷的心就酥了。
……
李瘸子是被丢进包厢的,铁拐弄丢了,他杀猪般嚎啕。
一个肠肥脑满的厨师拎着菜刀赶来救驾,一眼看到杀气腾腾的张猛,立马灰溜溜遁了。
李瘸子倒在地上,大家发现他一条腿是小儿麻痹,跟小胳膊一样粗细,就是个残疾人嘛!
不过,没人同情这个残疾人,他的农家乐生意好,他还为富不仁,他一个残疾人,比绝多数没钱的普通人活得滋润。
说实话,李瘸子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不知道,张猛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他提溜过来,是为了哪般。
李瘸子的一双小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将屋子里的所有人扫了一个遍,当看到张欣艺和他堂哥在场,心里一咯噔,然后又看了眼杨枫,眉头又皱了起来。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李瘸子摇摇头:“猛子,你不地道,哥哥怎么说也是个残疾人,你有没有一点爱心,赶紧扶哥哥起来。”
“嗬——”张猛哑然失笑:“麻痹的,我不地道,还是你不地道,你八成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吧。”
“不知道。”李瘸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我告诉你。”张猛走到张欣艺跟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恶狠狠道:“放亮你一对招子给老子看清楚了,小艺是我侄女,现在你知道我为啥这么对你了吧。”
“嗨!”李瘸子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该发生的都没有发生,我对她顶多算是一点言语上的骚扰,现在好了,我发誓,绝对不再打她的主意,嘿嘿,我还省下八千块,八千块,哪儿还买不来一个雏儿……啊——”
李瘸子话没说完,就被自己一声痛呼打断,他羸弱的身子砸在一侧的墙上,他抱着大腿咬着牙,疼的冷汗淋漓浑身痉挛,看向杨枫的目光充满了愤怒怨恨。
“不好意思啊李老板,实在没忍住。”杨枫笑着解释。
一帮人刚刚都屏着一口气,这会儿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张欣艺抿了抿雅致的樱唇,看向杨枫的目光多了一些意味难明的东西。
杨枫很快又敛尽笑容:“李老板,你是个残疾人,咱们大家又都是文明人,我本来不该这么对你,我们应该对你给予同情。可是,你为富不仁,你无良无德,关键是你的价值观扭曲了,你的良心大大的坏,要是你再敢口无遮拦,下面这一脚,我可能会踢得正一点。”
踢得正一点,那岂不是断子绝孙脚?李老板大腿上的疼痛稍缓,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