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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李高地家的守岁(1 / 1)

此为防盗章  一亩三分地

李满囤知道于氏的意图, 但他以为这五吊钱是他该得的––难得他爹对他公道一回, 这是他爹和他的父子情分, 他绝不会把钱主动地推回去。

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 李满囤领着王氏和红枣出门去看他分到的地。

李家的水田十五亩是一片地,所以这挨村最近的两亩地到底怎么划, 是横着划,还是竖着划,得等他爹李高地看定后栽荆条立界才算。所以李满囤只领着妻女来看旱地。

途经一片荒草地,李满囤忽地停下脚步, 告诉妻女:“以后,啊, 我们将住这儿。”

红枣......

这儿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红枣发现,离他们最近的人家都隔了有半里地。

“这么荒啊!”红枣忍不住感叹。

“村里地紧,”李满囤则不以为意:“这几处, 就这块最近池塘。”

不愧是父子, 李满囤的看地的思路和他爹如出一辙。

顺着他爹的手, 红枣果看到地西有一处凹下了。

走近一瞧,瞧见一个长宽有十来米, 深也有十 五六尺,但蓄水, 却还没过膝的浅水洼地。其水质, 瞧着还算清, 红枣可以清晰的看到水底深一锹, 浅一锹的黑色淤泥以及乐在其中的大团孑孓。

下意识地,红枣捂住了嘴鼻,即便她并没闻到什么奇怪味道。

这也能算池塘如果这也算池塘,红枣想,那她小学时念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是什么

红枣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她指控地看着他爹,结果却看到他爹一脸得意。

“当初,家里之所以买这边的旱地,就是看中这个池塘,比别处的都大。”

“这池塘大,存的水就多。庄稼就长得好。”

“自置了这地,这些年,每到冬天,你爷就领着我和你叔挖这塘,担塘底的泥肥地。”

“你们看,这塘,比当年深了一倍还多。”

对比李满囤修理地球的壮志豪情,红枣悲伤得心里泪流成河。

怎么办红枣忧郁地望着所谓的池塘,还没搬来,我就已经在怀念细水河了––怀念她河水的清澈,怀念她河里鱼虾,怀念她春日里哗啦啦的歌唱,也怀念她冬夜里静悄悄的沉默.....

啊,无奈的现实啊,愣是给红枣这个前世的女汉子磨砺出了文艺范。

“而且,这池塘的水,虽说不够干净,不能喝。”

“但不能喝,好啊。”

“这也好”红枣觉得她爹绝对是魔怔了。

“当然好!”

“这水不干净。那么,就没人来担。”

“这先前留的路,便即没有人走。时间长了,这草长得比人还高。”

“于是,村里就默许了这边挨着池塘的人家,可将路连着河岸打进院子。”

“据说,能多出三分地出来呢!”

看着李满囤站在荒草围中,臭水塘前还一副赚大发的样子,红枣颇觉无奈:这地都荒僻潦倒成这样了––如果以前世都市的地段来做比较,那么原先李家住的地方就是村里的内环,现他们站的地就是村的外郊环,由内环上上只角沦落到外郊环下下只角,她爹,竟然还笑得这么开怀。只能说,她爹,不是一般的好哄。

“多三分地啊!”一直隐形存在的王氏也高兴得眼睛发亮:“这真是太好了!”

地是庄户人的命。几天来,因为分家不公而暗气暗憋的王氏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果然是夫妇!同心同德。红枣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默默地待她爹娘高兴过去,红枣方提议:“爹,咱打口井吧。”

红枣实在是受够了这世界冬天用水难的罪。村中央的井水倒是冬暖夏凉,但也因为冬暖夏凉,用的人特别多––待细水河结了冰,但凡村里没井的人家,都得去村里的公井担水。以致红枣每次跟王氏过来洗衣洗猪草,都要排很久很久的队––露天排队,西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每每冷得红枣的鼻涕都冻成了冰渣。

所以,每到冬天,红枣就格外怀念前世的全自动洗衣机––那神器,洗衣不用人不算,就连机器洗衣之前都还要把水先加热到三十度才洗。

打一口井,是村里所有人的梦想,但村里实际上做到的,也就那么十来户,而李氏一族,也只族长家有井。

李家先也想过打井,甚至银钱都准备好了––但在围观过其他人家打井的教训后,终还是退了。

打井,首先要花银钱。打一口井,少则三四吊,多则七八吊,甚至十吊都有可能。这对比一吊钱都能建间瓦房的消费水平,可谓是昂贵。其次是水质。井有咸井和甜井之分。所谓咸井,甜井,顾名思义,就是井出水的味道有咸,甜。人人都喜甜井水,而咸井水不止难喝,还不能浇园,即便用来洗衣,也比甜井水更易使衣服褪色。基本上,打出一口咸井,这钱基本就扔水里了,咦,还真是将钱给扔水里了,没差。

打井师傅们能根据地形地貌判断出打井方位,保证打出来的井一定出水,但不能保证甜咸。这必得等水打出来后才能知道。有时候,甚至一块地里,会有好几处出水。这时候,师傅就会问主家意见。可这师傅都不懂的事,一般人又如何能懂即便有那冲动的,做了选择,结果也是甜咸参半,没有规律可摸。

一般庄户人家,钱来得艰难,故花得也是小心。似这种花几吊钱博个享受,本分的庄稼人都是不会做的––受冻、排队、担水,这都不是事,只有乱花钱才是大事。

李满囤没想到他女儿口气这么大,一出口就是打一口井,但想到女儿才刚六岁,便即又觉得情有可源。出生牛犊不怕虎嘛!

“咱家钱不够。”李满囤耐心地与红枣解释,以免她以为打井是件容易的事。

“不算材料,只打井师傅,一天的工钱,就得一百文了。”

这确是不是一般的贵,一般的短工,农闲时一天就30文,农忙贵点,也才50文。红枣明白了,想有井,还是得先挣钱才行。

没钱打井,那便就先放着。拣眼下有钱干的事关心吧。红枣想得开。

“爹,咱房子建这里吧!”便即指着宅地上最远离黑泥塘的东南位置建议道。

红枣实在不想住在那个黑泥塘边––不说别的,只说这夏秋两季,一般塘水里生出来的蚊虫,就足已让红枣望而生畏。何况,谁知道,水里还有没有其他虫,比如蛇。

李满囤见状倒是点头赞道:“不错,就是这里。”

宅地西侧的路既然要连河岸已经打进围墙,那么便即只能在东南方开门建房。至于,其他地方,当然是种植了。

“这边,到这边,都是菜地。”

“塘边这块坡地,就种百合。”

看着李满囤胸有成竹的规划,红枣明白:她爹,就是个种地控。

“还有,咱家这块旱地尽头那片林子在的山头,因为小,统共不到六亩,至今,还闲着。”

“我想买下来。虽然也得一两银,但咱们能种姜,种百合。”

“怎么算,都不亏。”

何况,买地的一两银,就是卖姜得来的。

红枣没想到他爹没钱打井,却有钱买地。正琢磨,怎么继续说服他爹打井,便即听到他爹说:“这买地,可瞒不住爹。”

李满囤老实了一辈子,实在不会撒谎,何况,还是要对他爹撒谎。

“但若不买,我又不甘心。”

“这么好的生钱法子。”

红枣理解他爹的纠结。好容易得来的挣钱门路,没人想拱手让人。何况,刚刚的分家,也伤了李满囤的心。

这种时候,李满囤还能纠结他对他爹的隐瞒,而内心不安。可见他爹,着实是个好人。

既然这样,红枣想,她还是成全他吧。再何况,俗话说的好,家有金子外有秤。自己家将来若真是发了财,但若没得一个合理的来源,也不好拿出来使。

“爹,”红枣决心彻底地推李满囤一把:“咱家马上盖房。”

“房梁的木头,你自己砍吗?”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满囤随即想到自家盖房,少不得他爹和他兄弟帮忙。到时,他们一进林地就能看到姜。

除非,他把姜全部拔掉!

拔青苗毁田,那是庄稼人的大忌,即便连想,都是罪过。

李满囤甩甩头,似要甩出脑海里魔鬼。他终是下定了决心––他爹虽然偏心,亏待了他,但他却不能因为亏待,就变成魔鬼。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来了,他不能赶现在犯错,坏了一辈子的德行。

德行,可是一个人的根本。

李满囤想明白了,再看女儿。却见红枣好奇地东张西望,不停地问王氏:“娘,咱盖房,得多少木头”

“咱地里的树够吗”

“不会砍我的果子树吧?”

似乎,刚刚的一句,只是随口之言。

呵,李满囤自嘲自己刚想多了。瞧王氏一幅皱着眉头随口敷衍女儿的样子,便即知道刚她虽听懂自己的困扰,却还没得应对之法。所以,刚,是凑巧,只是凑巧吧。

“满囤啊,”李高地把钱推给长子:“这钱,你收着。”

“先家里盖房,就是你和你二弟跑的腿。”

“这建房,该买啥,咋买,你都知道。”

“建房事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即让你二弟给你跑腿。”

“现,你三弟也大了。你让他也跟你后面好好学学。”

“爹,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就在家替你看着吧。”

建房是件大事。很多庄户人究其一生,都没建过房。建房不容易,所需的砖、瓦、沙、石都得自己去跑,去拉––这世界可没买宝网、都西商城可以网购,也不支持快递送货上门。倘若再算上自备木料,仅一桩材料准备,就得一年半载。所以,村里建房,从来都是父子齐上阵,族人来帮忙。

李满囤早知道他爹和他兄弟会帮他建房:即便分了家,他们还是父子兄弟。他只没想到他爹会跟他服老,说自己年纪大了,在他面前露出老态。一想到未来有一天,他爹也会不在,李满囤不觉悲从中来––李满囤虽不似红枣,能用“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来文艺的表述自己的情感,但万法归一,他眷念父母心,却是一样的。

李满囤再一次后悔自己先前的纠结。

“爹,”李满囤深吸一口气后,方说:“我想买地。”

“买旱地那头的山地。”

买地?还是山地李高地一愣:“咋了?你盖房的木头不够?”

李高地知道李满囤地里长了不少果树––那树苗,还是他给移的呢。

“那就到我地里砍去。只要留两棵,给我和你娘做寿材,就成。”

横竖这地在他身后得还回去,所以,给儿子,李高地没啥舍不得。

“不是,”李满囤想想自己地里的木头,觉得还真不定够,遂又改口道:“是。”

哎呀,还是不对。李满囤无奈又道:“是,也不是。”

“我地里的木头,确实不大够建房。”

“但我买地,不是为了木头。”

“我是要种,种生姜。”

“什么,你要种生姜?”李高地声音高了起来,他刚想拿于氏多年来的失败来打破儿子的白日梦,但因看到儿子坚定的表情,而改了口。

“难道,你种出来了”李高地试探的问。

“去岁,红枣,拿她奶丢的姜,种到了地里。”李满囤不傻,他选能说的说:“结果,立冬前收了有十来斤。”

“今春,我拿这十来斤姜,做种。”

“现在看,好像长得还不错。”

李高地素知长子品性,耳听他说不错,那便即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还是得眼见为实,李高地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按着桌子站起来说:“种哪里了快给我瞧瞧。”

手掌压到铜钱,李高地把钱捧给长子道:“这钱,你先去收好。”

“回头,你领我去瞧瞧。”

李满囤依言回屋,将钱交给了王氏:“这钱,你收着。”

“其中五吊,是爹给咱们的家底,你和咱们的钱搁到一处。”

“剩下的三吊,盖房用。你单独放。这样,我用起来才心里有数。”

嘱咐完,李满囤便出了房,王氏则依言收拾。

房里的炕头上叠放着两只油漆斑驳,一看就知道有了年头的樟木箱。这樟木箱还是李满囤亲娘当年的陪嫁。

王氏进门,可没有樟木箱。她的全部家当就是身上的一套新衣、脚上的一双布鞋、手提的一个包袱,里面只两件换洗衣裳,以及头上插着的三根木簪子。

王氏从炕洞里摸出钥匙,开了箱子,把五吊钱收了进去。而剩余的三吊钱,则用布一卷,和钥匙一起塞进了炕洞。

转回身,王氏看到坐在板凳上目不转睛瞧着自己的红枣,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看好了吗?看好了,跟娘一起出门。”

时隔十三年,再次踏进李满囤的林地,李高地再寻不出记忆中的一丝映像––整个林地充满了和河岸一样的野花,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难道,那河岸上疯长的野花,其实就是姜。李高地寻思。

不对,李高地摇头,那花,村里孩子经常拔去玩,若是姜,没道理,至今还没人知道。

蹲下身,李高地仔细观察,鼻尖的花香越发浓郁––这味道,李高地突地挣大了眼睛,伸手拨开花下密集的枝叶,然后便即就看到茎底泥面上冒头的生姜。

“爹,”李满仓激动地说:“真是姜。”

是姜!李高地点头肯定,然后问满囤:“这地,你估摸,能收多少?”

“去岁,红枣栽在这棵树下,这么大”李满囤比划:“收了十斤出头。”

“这么一小块地,十斤”李高地真的吃惊了:“你确定?”

“这都要赶上红薯了!”

“是。”李满囤点头:“当初,红枣,不懂事。”

“栽着玩。过后就忘了。”

“今年我种,我照爹教的法子,做了施肥对比。”

“现瞧着,这片施的肥,长得最好!”

到底是三十年的庄稼把式,李满囤种姜,自不会似红枣那样的佛系––红枣所有的的种姜知识都来自前世她跟风朋友圈团购的“懒人首选,生姜盆栽,美观实用,辟秽去浊,增宅运,旺桃花,9.9元材料包,包邮送教程一个月爆盆。你可以尝试亲手种一盆!”。李满囤施肥除草,浇水灭虫,甚至还做了对比实验。所以,今年林地里生姜的长势远非去年所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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