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才(1 / 1)

看完水缸又看灶台、茶灶、碗橱、择菜间、料理台、库房, 然后亲看午饭。

直等显真跑来说谢尚家来了, 红枣方才嘉奖了众人几句洗手回房。

进屋看到谢尚已经在显荣的服侍下更衣, 红枣便接过金菊送来的茶盏亲端给谢尚。

“刚你去厨房了?”谢尚随口问道:“怎么样?”

“显荣安排得都很妥当!”红枣不吝夸奖:“我瞧了连请客的碗筷桌椅等家伙事都预备好了。上梁请客尽够了。”

红枣巴不得手底下再多几个显荣。

显荣办事妥当得媳妇好评,谢尚也觉有面子,玩笑道:“看来倒是我动作慢了!”

显荣不敢居功,实诚道:“回老爷、太太,这请客的碗勺家什原都是东四六条胡同宅子里的现成,小人想着家里要用就搬过来了。”

谢尚一听就明白了,告诉红枣道:“爹先前在京就住在东四六条胡同。离京前爹让我和我说过让我把他宅里能用的都拿过来,别放着长霉。”

原来又是她公公的福泽。红枣也明白了。

“老爷,”红枣问:“咱们家上梁请客会用到花园子吗?”

“嗯?”谢尚疑惑:“你今儿还去花园了?”

红枣摇头否认:“老爷误会了,花园我还等老爷领我去呢。”

“我刚在厨房听说京师清水难得,咱们家现连浇花木的水都是拿钱买来的。”

谢尚来了兴趣:“你有什么主意?”

红枣笑:“既然京师打井难,那挖水窖蓄水是不是就凸显得更为重要?”

“何况咱们家还有个园子, 好大一片空地。所以老爷,我琢磨着是不是赶上冻前搁花园子里挖个水窖以存储冬天的雪水?这样明年春夏,浇花也容易些。”

没梅花集不成梅花上的雪水泡茶, 红枣心说:还不能修个水窖浇花吗?

京师用水这么紧张, 没道理白放着现成的雪水不用!

谢尚财大气粗不在乎买水的那点钱,但他喜欢小媳妇精打细算给他持家的这份心意。

谢尚不假思索地夸赞道:“好主意!这省钱事小, 重要的是省事!”

“现秋天往冬天过倒还罢了。夏天不止人用水多,花园更是耗水!井窝子的水未必能够供上。”

“咱们午后得闲倒是去园子瞧瞧, 看看这水窖修哪里合适!”

话虽然是对红枣说的。显荣职责所在没有置身事外, 立在心里合计起来:太平庄的秋收已近尾声。老爷太太修水窖的人手都是现成;只现在已是重阳, 再有半个月就是立冬,京师天冷,得赶上冻前把地窖建出来……

眼见谢尚支持自己的主意,红枣心里痛快,一气道:“老爷,古人云‘开源节流’。”

“刚修水窖只是节流。咱们家上下这许多人口还有牲口,家里不开源,不挖一口甜水井可不成。”

“这井显荣还得继续打。我这边再使树林打听着,看能不能就近买个带井的宅子。即便内城买不到,外城也成。”

总之红枣铁了心要尽快搞个井。

能自己挖最好,挖不出就砸钱买。

手里有钱的红枣就是这样财大气粗。

俗话说“居安思危”。作为一家之主,谢尚也知道没井不成,但他知道得多些,不忍红枣后面失望遂告诉道:“红枣,京师素有‘一井养三代’的民谚。京里有井的人家多以卖水为生,这井于他们无异于聚宝盆,根本没人卖——爹在京这些年在京城听说过买宅买铺买庄买地,独没听说过买到井的。”

红枣一想也是,这坐家里啥都不干就能来钱的营生,就是傻子怕也知道不能卖。

“所以,”红枣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还得是咱们自己挖!”

挖井事大。午饭后红枣和谢尚先去看了显荣挖的三口井。眼见三处都是下院等偏僻地方,红枣不觉心里一动——提水都是下人们的事,为防惊扰主人,显荣不好去主人院里打井,这话得她来提。

“老爷,”红枣道:“早年我娘家打井时,我听打井的师傅说在草木茂盛之地打井易出甜水。”

“不错,”闻言谢尚也想起来了,认同道:“古人云:草木茂盛为地之美者。惟有好地才能出好水。”

“倒是可以叫显荣花园里试试。”

不管哪里,谢尚想都还是先打个井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显荣闻言求之不得。

作为管家显荣比红枣还渴望打出井,不然哪天水供不上,头一个遭埋怨的就是他。

因为缺水的缘故,花园里只有一片假山,并无水景。加上长期空置,院子里除了后院外的一片竹林,就只几棵老树有些古意,余下的花木看上去任是花团锦簇,但还是脱不去新移栽的匠气,一望而知的不自然。

“先试试这片竹林吧!”

兜完一圈后,谢尚转回起点道:“没人打理,还能这般茂盛。即便地下没水,也必是这周围低洼之处,适合挖水窖。”

古树难得,谢尚可不舍得打头来试。

“对了,红枣,”谢尚提议道:“显荣后儿就得跟我去衙门,往后白天都不得闲,家里这打井挖水窖的差事还是叫你的陪房来张罗吧!”

“正好把这太平庄的事务也一并接手了过去。”

内务原就是红枣的分内。红枣闻言也不推脱,干脆指派道:“晓乐、显真,明儿一早太平庄送水来时候你两个都过去跟显荣认人,然后再去太平庄认门。”

晓乐、显真一听就知道红枣今后让他俩管太平庄事务和宅子的饮水食材,赶紧答应。

回屋不久显荣便送来了太平庄和家里厨房等各处的账簿和库房钥匙。

谢尚转递给红枣时笑道:“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红枣,咱们家有你执掌中馈,我后顾无忧。”

红枣含笑接过,谦虚道:“老爷言重!咱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我自当全心尽力,襄助老爷!”

结亲以来,谢尚对红枣一贯敬重,而圆房后俩人感情更是突飞猛进,红枣愿意替谢尚管家,做他背后的女人。

何况她现在家大业大,管家也能有作为。

不觉委屈!

正式接手了管家权,红枣随即便分配碧苔管厨房、彩画管人情往来、芙蓉管针线、金菊管库房,然后把账簿和钥匙分交给各人,让她们各自盘账不提。

次日九月初八,早晌谢尚去过元家后后晌又同红枣坐了轿子往云家来。

一行除了两顶官轿,还有两辆丫头仆妇们乘坐的骡车以及八个骑着马跟轿压车的小厮长随。

前呼后拥刚出大门没几步,红枣便觉得轿子一震,竟是停了。

红枣心里奇怪,隔着轿帘问道:“怎么停了?”

跟轿的田树林应道:“太太,巷子口跑进来一队军爷,个个腰间挎刀,为首的穿大红麒麟补子官袍,看品阶不是侯爷伯爷,也必是世子之类。”

“只咱们这条官帽子胡同现就住了五家勋贵。小人眼拙,实认不出这是哪位。”

京里住了两天,红枣已然知晓这条胡同除了今科的一甲三家外还有志诚伯府、忠勇侯府、忠勤伯府、康安郡伯府、广德侯府等两侯三伯——个个官比谢尚大不说,而且还是世袭罔替。

听说撞上的是尊贵的高邻,红枣抚平了轿帘的棱角——不管谢尚怎么应付,总之不叫人寻到她的错。

谢尚住进宅子后还是头回路遇是邻居。

传胪宴上谢尚曾见过京里的一应世勋。

当日吃席的人虽多,但因对方穿麒麟补子官服的缘故,谢尚印象深刻,瞬间就回忆出了名姓——志诚伯世子常明,兼荣亲王孙女婿。

谢尚下轿拱手道:“下官见过志诚伯世子。”

然后便示意显荣等避让到路边,让出路。

谢尚听他爹说过朝廷里文武官泾渭分明,老死不相往来。

路遇勋贵他按制避让就罢了,对方一准扬长而去。结果没想对方打量他一刻,忽然抱拳道:“谢大人,幸会!”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拼的不只是将士的勇猛,还有双方的军备补给。

战马是将士的第二条命。谢尚做的马掌能让马儿跑得更快更久;肉茸奶糖能快速补充将士身体消耗;水窖让戍地卫所增产军粮。

出身武勋,常明虽一贯地看不起文官小白脸,但对于做出马掌军粮马灯水窖的谢尚却是真心敬佩。

对于常明的客气,谢尚完全摸不着头脑——说好的文武不和,势同水火呢?

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常明客气,谢尚也不好失礼。当下再次拱手道:“志诚伯世子,您先请!”

常明看谢尚拘束客套也不以为意,再次抱拳道了一句“承让”,便一放马缰,□□的骏马便哒哒跑过了谢尚。

策马小跑过第二顶轿子。常明瞥见轿帘遮得严实,而轿顶的花纹是翟鸟纹,便知里面坐的是谢尚的正室谢李氏。

谢尚同他夫人一起出门!

常明心里一动,进家后便指派心腹常勇道:“趁现在谢家没人,你去谢家踩个点!”

常勇……

常明的命令有些突兀,常勇摸不着头脑,抱拳请示道:“还请世子爷明示!”

常明言简意赅道:“文公爷想招谢状元入五军都督府。”

常勇恍然大悟立刻告退。

挖翰林院墙角这差事,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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