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哇哇的啼哭声划破了黎明的沉寂。
被云氏拘在厢房内急得团团转的谢尚闻声跳了起来。
“生了!”谢尚兴奋叫道:“红枣生了!”
没有云氏主的,谢尚冲出了厢房。
这回云氏没再拦阻。她站起身和已站起身的王氏道:“咱们一起去瞧瞧!”
“红枣!”
听到谢尚进堂屋的动静, 正由彩画、芙蓉伺候擦身换衣的红枣赶紧吩咐道:“快去拦住, 别叫老爷进来!”
她蓬头垢面, 一身血汗以及这满屋的狼藉如何能叫谢尚看见?
缓过了劲, 一贯注重形象的红枣又矜持起来。
由陶氏、郝氏给打下手, 麻利包好孩子的陈稳婆见状笑道:“太太, 我把孩子抱去给老爷瞧瞧!”
顺带讨些赏钱!
红枣点点头,陈稳婆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出西套间拦住迎面走来的谢尚笑道:“大喜!状元公大喜!太太生了位公子,母子平安!”
听说红枣儿子俱安, 谢尚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是有了着落。
“陈稳婆, ”谢尚脸泛出喜气:“内子现在如何了?我进去瞧瞧!”
她还疼不疼, 哭不哭了。
等拿赏钱的陈稳婆闻言一愣,心说这时候一般人不是都该先看孩子吗?且还是头胎儿子!
陶氏跟出来笑道:“尚老爷, 尚太太一切安好,只是才刚生产,现劳乏的很, 得静躺一会子回了神才好!”
先陶氏露的一手叫谢尚钦佩,故而对于陶氏的话谢尚便十分信服,认同道:“既是如此, 那我等会儿再去瞧她!”
转过脸谢尚冲陈稳婆伸出手:“快, 把孩子抱给我瞧瞧!”
可算是想起看儿子了!被晾在一旁的陈稳婆心里吐槽不已,脸却笑容不减地喜道:“快瞧瞧吧,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
打帘子进屋的云氏王氏闻言无不念佛,先合掌朝天拜了三拜后方围来瞧孩子。
“干净!”王氏一见就高兴道:“跟他娘当年一样干净, 是个干净漂亮孩子!”
头脸跟红枣一样没一点的胎垢。
被抢了话的云氏……
自打抱儿子看到的第一眼起谢尚就在心里纠结儿子脑袋和当年谢奕的谁更圆这个问题——怎么看都似乎好像,还是他儿子的脑袋更长一点。
不过,他看的洗三后的谢奕,三天,他儿子的头应该会长圆不少吧?
听到王氏的话,谢尚立刻放下纠结,笑逐颜开地问道:“岳母,世人都说儿子肖娘,红枣小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
儿子似红枣便是似他。他和红枣是人口里夸赞的夫妻相,都是一样的前额饱满,地阁方圆。
闻言王氏脸不由自主地流出怀念,但想到刚刚生产时红枣的哭闹,不肯为谢家开枝散叶的话,王氏便不肯接茬,只言简意赅地告诉道:“当年红枣生下来还不到六斤,哪来这小子的精神头?听听这哭声,多洪亮!”
比她儿子贵中出生时还洪亮。
显见得身子骨健壮,易养活——但看这孩子面,王氏心说:亲家太太也不好抓住女儿的一时失言而不放。
闻言谢尚看看怀里犹自闭着眼睛扯嗓子哭得脸红脖子粗的儿子,不免有些心疼问道:“他怎么哭个不停?”
“是不是饿了?”谢尚自问自答,转又找人:“奶娘?奶娘呢?怎么还没来?”
“别急,”云氏乘机伸手要孩子:“先抱给我瞧瞧!”
接过心心念着的大孙子,云氏熟稔地抱在怀里,轻拍安抚道:“丰儿乖啊,不要哭啊,马就有的吃了!”
转头问陶氏道:“黄连和甘草呢?”
(以下迷信,切勿模仿。孩子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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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赶紧奉托盘。托盘里两只小水碗,一只里的水颜色淡黄,另一只浅绿。
云氏一一瞧过后跟谢尚道:“尚儿你拿沾一点黄连水喂给丰儿?”
“什么?”谢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娘让他喂他才出生的儿子黄连?
那么苦的东西!
“人生来都是受苦的。”云氏叹息道:“所以孩子投生都是哭着来。你是丰儿的爹,你先喂丰儿些黄连,然后再喂他些甘草,告诉他人生除了苦还有甜,祝他先苦后甜的意思!”
听着很有道理,一旁的王氏自觉长了见识,不觉点头。
谢尚却觉得不对。
“娘,”谢尚直白问道:“我能只喂丰儿甘草吗?”
他儿子,他必是希望他一辈子只甜离苦,整什么先苦后甜啊?
既是祝愿,必然是要祝愿最好的!
王氏惊讶地停住了点个不停头,心说:还能这样?
不过女婿的话似乎更有道理!
她外孙子生来就是来享福的,吃什么苦啊!
云氏却是见怪不怪地正色道:“不行,先黄连,后甘草,这是老祖辈的规矩。不能改!”
“而且用黄连除了味苦外还取其性寒凉,能去胎毒。”
王氏叹为观止:敢情黄连还有这个好处!
这个习俗她记下了!
近来看了不少小儿方的谢尚倒是知道胎毒,且还知道医治胎毒无非是银花甘草法、黄连法和大黄法。
其中甘草法、黄连法都是甘草、黄连浸水,然后滴入婴儿口中。
只没想孩子一出生就会用这个方子。
不过红枣怀孩子经了三伏。孩子胎里受些热毒在所难免。如此吃些黄连倒也罢了。
捋明白经由,谢尚方应了他娘一个是。拿筷子沾了一点黄连水滴在孩子嘴唇里。
哇哇大哭的孩子感受到嘴唇边的温热下意识地抿了一抿,立被哭得五官皱巴到了一起,于是长开嘴,哭得更大声了。
“喔喔!丰儿不哭啊,”始作俑者云氏一边拍哄着大孙子一边吩咐长子:“尚儿,换甘草水,再来!”
谢尚依言又点一筷子,小谢丰再次抿了抿嘴,然后便忙着吧唧嘴里的那点甜,不哭了。
甜,小谢丰虽还不会说话,不知道用这个字来形容嘴里现在的味道,但一点没妨碍他喜欢这个味道。
“这就不哭了!”
初为人父的谢尚看着儿子吧唧得跟玉鉴池里抢食的锦鲤一样欢快的小嘴巴,惊奇极了,兴奋道:“娘,看来丰儿跟我和红枣一样都喜欢吃糖!”
闻言一屋的人都撑不住笑了,心说:谁会不喜欢吃糖呢?
那么甘香甜美的味道,连才刚出生的孩子都知道喜欢。
云氏笑道:“咱们丰儿不止吃糖似爹,将来长大了还将跟他爹一样中状元,光宗耀祖,是不是啊,丰儿?”
终于说出了自己对大孙子的期望,云氏神情气爽。
孙子眉眼明明都是她儿子的模子,偏儿子却傻乎乎地说似儿媳妇——连亲家母都不接这个茬。
不过她犯不着现在就跟儿子拧,横竖等几天孩子张开了,儿子就能自己明白过来。
王氏凑趣道:“那是必然!”
……
叭——,叭——,吧唧完嘴唇的最后一丝甜味,谢丰张开小肉口示意还要。
谢尚心领神会地又滴了一滴,小谢丰得了自己想要的,眉眼一弯,脸便挂了笑。
“笑了,娘,”谢尚惊喜笑道:“丰儿笑了!”
眉眼弯弯的,谢尚瞬间便看出了红枣的影子。
原来红枣小时候是这个样子啊!谢尚心说:即便出生时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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