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吴家堡的船过来了,李兴初立马拢着嘴巴大声喊道:“一二三喊:三叔,我们在这儿。”家里其他晚辈包括蓝秀凤立马跟着扯着嗓子大喊。喊了几嗓子后,姚承恩李氏还有李大梁夫妇也情不自禁地加入进来,当然他们去掉了前头“三叔”两个字,光只喊“我们在这儿”。
然后边上的人也跟着凑热闹,这样一来气势声音就大了,整齐的声音果然引起了吴家堡选手们的注意,大家一起抬头看过来。李大椽自然也看到了家里人,只见他立马激动起来,身子微微立了起来。
“哈哈,三叔看见我们了,还有青林表哥。”蓉娘抓住姚舜英的手一把攥住,兴奋不已地嚷道。可怜姚舜英的手被捏得生痛,欲抽出而不得,只能生生捱着。
“天哪,吴家堡那个后生长得真好看,跟戏台上的二郎神一般。”不远处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周围一片附和声。“是啊,好多年了,别又弄出个焦三郎来。”“不会吧,这郎君比得上焦三郎?”问这话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就她这个年纪自然是没赶上见识当年焦三郎的风采的。
“错了,这郎君比当年的焦三郎还出色,长相不好比,可个子更高身形更壮实。是吧,大郎他爹。”一位青年妇人向旁边的丈夫征求着意见,看她的模样,当初焦三郎事件发生那一年,她应该正好是十几岁正当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以说的话可信度应该比较高。“对,娘子说得不错。”那丈夫对自家的婆娘当着自己的面称赞别的男子长得好,丝毫也不吃醋,还实实在在地应答附和。
岸上这些人的谈论声很大,也不知道船上的田青林听没听见。姚舜英想到自己喂猪时和田青林的对话。暗道自己不会一语成谶吧。可惜吴家堡的船已经划过去了,也没机会观察田青林脸上的表情。暗自揣摩着他要是听见了这些话,脸上可能会有的精彩表现,姚舜英越想越乐,直笑得软倒在蓉娘姐姐身上。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抬头打算转向江面看亮相的其他地方的龙舟,不期然却对上了山羊胡子夏先生身边那少年的目光,那少年咧嘴一笑,白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愈发耀眼。姚舜英也只好微微一笑。
“这人谁呀,妹妹不可能认识他吧。怎么冲你笑啊。”蓉娘贴在姚舜英耳朵边问道。姚舜英不在意地说道:“不认识,这不方才祖父跟他们搭了几句话嘛。”
“看,那边是不是长植的船过来了。看清楚他们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等会儿好替他们鼓劲。”蓉娘眼睛真尖,远远地姚舜英还没看清楚,她就判定那是长植的船了。也怪不得,人家好歹跟着姚承恩学了几天字,“长植”这两个字可是必学的。横幅上出现了这两个字儿,那还不是一逮一个准啊。随着那船越来越近,姚承恩也激动了,然后整个李家的人都亢奋起来,也难怪,长植本来应该是他们的家乡的。
最关注的两只船过去了。李家人对后来亮相的其他船只就兴趣缺缺了,李兴业更是不停地抱怨着杂耍怎么还没开始。终于各龙舟队亮相完毕,接下来开始抽签决定小组和比赛顺序。杂耍表演就是安排在这空档。
原先划开的平顶“指挥台”大船又划了回来。杂耍表演就在那里举行,李兴业一看到这个开始了,直乐得抓耳挠腮坐立难安。那些艺人表演的节目姚舜英在后世基本都看过,而且更惊险刺激,故而她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
因为早起加上走了三十来里路。身子乏困,渐渐觉得眼皮发沉。最后干脆靠在蓉娘身上睡着了,周围一阵阵的炮仗声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李氏看着熟睡的孙女,觉得好笑,嗔道:“再懂事终究还是孩子,这么吵闹的地方也能说睡就睡。边说便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拉到自己膝上趴着。
杂耍表演约莫半个时辰才结束了,那边龙舟比赛520处分组抽签排序事项也完成了,龙舟比赛正式开始。古代没有精密的计时器,所以龙舟赛大多不是计时定输赢而是分小组比赛。
为了公平起见,这次官府用了两种方式结合的办法,就是又计时又分组。虽然铜壶滴露不精准,但毕竟其能防止两大组实力悬殊对那些真正厉害的龙舟队不公平这种情况出现。只是这样一来,赛程拉长某些龙舟队上场比赛的次数就比往年要多,选手也就更辛苦。
大赛先分两大组,十只船先两两捉对厮杀,然后选出每组的前五名。淘汰剩下的十只船再比赛,最后选出四只进入决赛,取前三名。
古代没有扩音器和喇叭,官府便每隔大约四百米远的地方安排一个人,向观众通报分组排序情况。因为正式比赛的时候那些标明该龙舟来自何地的横幅是要去掉的,有通报人就能让百姓知道江面上对阵的是哪两只龙舟,以便为自己那一方的船只加油助威。
听通报人所说,吴家堡将在第四组出场,对手是南坪洲最北面那个县的龙舟队。“英娘妹妹,快醒醒别睡了,比赛开始了。”蓉娘想着大老远地来看龙舟,姚舜英却睡着不看实在是不划算,便不顾李氏的阻挠,执意摇醒姚舜英。
“开始了,三叔赢了吗?”姚舜英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问道。李氏笑道:“这孩子,就挂念着你三叔赢。还没开始,第一组都还没过来呢。”蓉娘一边替她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告诉他吴家堡队抽到了第一大组,将在本大组第四小组出场。
随着炮仗呐喊声,最先比赛的第一组两只龙舟过来了。因为第一小组那两只龙舟队有一只是启汶县一个镇子的船,所以姚舜英他们也喊得起劲。隔得不远的那一伙人可能就是那个镇子的人士,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嚷得格外起劲儿,可惜传来的结果是那只船不幸输了。
这下那一伙人简直如丧考妣,撑着拐杖发秃齿摇的老头子失魂落魄指天骂地且不说,便是那鸡皮鹤发两颊凹陷的老太婆也义形于色破口大骂。姚舜英看得目瞪口呆,老天,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不就输了一把船而已,至于吧他们。这下她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启汶为什么会有 “宁输一亩田不输一桡船”这样彪悍的俗语流行了。
接下来的第二组李家人还是比较关注,因为长植的龙舟在其中,还好,长植赢了。第三组两支队伍都是其他县的,大家胡乱嚷了两嗓子了事,只一门心思地等着看第四组比赛开始。看着家里人兴奋期待的脸,姚舜英忽然有点担心。万一吴家堡的船不幸输了,祖父祖母会怎样,幸好这两位老人没有什么高血压之类的病症,不然可真是糟糕之极。
正这样胡乱担心着,手又被蓉娘紧紧抓住了。再一看江面,第四组的两只龙舟划过来了,“来了来了,我们的船来了!”李兴业兴奋地大吼着。李家人个个双眼大睁,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面,几个年轻人干脆半立着,双拳紧握恨不能自己亲自上船抢过桡子来划。
“不好,人家的船在前头!”李兴业语带哭腔。姚舜英的心不禁一紧,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又看,却看不出来谁在前谁在后。然后听到李大梁怒骂道:“你眼珠子被屎糊住了就莫乱说,明明是我们的船在前头!”可怜李兴业今日连着两次被人这样骂了,可惜这回骂他的是他自己的亲老子,他又不能骂回去。
李大梁毕竟是大人,看得仔细些,晓得结合方位角度。“对对,我们在前头!”李氏也激动地嚷了起来。“是呀是呀,五郎乱说害我白担心!”王氏抚胸唏嘘。然后李家人都看清楚是己方领先,当即七嘴八舌地越发亢奋。李兴初道:“听我的,我们的船过来了就一起喊。”正式比赛双方都使尽全力,两只龙舟眨眼间便到了姚舜英她们正前方那一片江面。
“吴家堡,使劲划!吴家堡,使劲划!”李兴初扯着未完全变好声的嗓门儿开始领喊,李家人跟着一起喊,姚承恩挥舞着拳头身子半蹲嘶吼,李氏也扯着嗓子大喊,就连向来寡言的王氏都喊得格外卖力,姚舜英也情不自禁疯狂大喊。周围的人也一起帮腔,包括那山羊胡子夏先生和那少年。
这声势浩大的声援让吴家堡龙舟上的选手们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但见那旗手挥旗姿势越发刚劲潇洒,鼓手手中的鼓槌扬得更高。划手们就更不用说了,桡子劈得凶狠整齐,吃水很深。汉子们光裸膀子上的“小老鼠”越发动得勤快,刷刷几下将对手抛得更远了一些。
姚承恩直看得老怀大慰,呵呵笑道:“好好,咱们更在他们前头了,照这样看来这把我们稳赢了!”“这还用说,稳妥妥的。”李大梁大声附和道。“哈哈,你们看到了吗?三叔划的时候咬着牙呢。”感情李兴业就注意看自家三叔了。“看到了,青林表哥也很卖力气。”李兴初的关注对象比堂弟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