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上次城里自己差点被拐卖的事情,那想害自己的女人李氏和姚承恩和姚舜英一样,一开始怀疑的是李家庄的女人,尤其是大吴氏和小王氏。但后来想着这两个人都是普通村妇,没道理会认识城里的混混,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最有可能的只怕是城里某个妇人。
虽然排除了小王氏,但姚舜英对这个城府很深的女人还是有一种本能的防范心理。加上天气本来就热,身边猛然多了个人靠着自己坐,人便越发觉得热了,姚舜英赶紧朝里挪了挪,避开小王氏一点点。
小王氏一边煽着风,一边很随意地四处眺望着。溪水边的水田因为要栽两季稻子,早早地便收割好插好秧了,此时的原野空旷无人。因为时间不早了,一般人家的衣服也早洗好了,所以溪边也无人。
虽然那高石因为上头有一棵古树晒不到太阳加上习习轻风,人坐在那上头很是凉快,但姚舜英内心对小王氏很是不喜而对方显然也厌憎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说,姚舜英呆坐了片刻便忽地起身道:“婶子您歇气,我要回去翻谷子去了。”
“急什么,这里凉快得很,翻谷子自有你家大人做,你小孩子操什么心,陪婶子说说话。英娘,上回你三叔划龙船得了那么多银子,你祖母有没有给你买新衣裳穿啊,你看你穿的这是蓉娘的旧衣衫吧。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打扮得光鲜一点才是。”
这心术不正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叫人听着就不舒服,还真当自己是十二岁的孩子,三两句话就被能她挑拨得对祖母不满起来。可是再厌恶面子上还得应付,姚舜英赶紧脸上堆出笑容道:“祖母说了要给我做新衣裳的,是我自己不要,蓉娘姐姐这衣服虽然旧了点。好在没烂还能穿,再说了乡下人那么讲究做什么。”
她语气里头的不快很明显,小王氏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孩子就是贴心,难怪你家的人个个都那么喜欢你。”姚舜英懒得跟她打太极,忙道:“婶子我走了。”说完不再看她,转身便去拽背篓。
“英娘妹妹!”刚一摸到背篓,便听到远处有人在大叫自己的名字。姚舜英回头一看,却见溪那边侯三打着一把伞站在那里。这货怎么回来了?于是很不高兴地大声道:“侯三哥,我不是说了这段日子没空教你,让你呆在城里头嘛。你怎么又跑回来了,给你布置的作业都做好了?”“不是,我回来是有要事。你等等我!”三猴子语气很急。
姚舜英暗道:还要事,你能有什么要事!于是没好气地道:“我忙死了,还要赶着回去翻谷子,可没工夫陪你闲扯!”“真有要事,你等等我。”侯三见姚舜英艰难地背起背篓要走的样子。几步蹿过了小溪,边跑边喊 。“我上次说查的那件事查明白了。”
那件事,莫非他查到那害自己的妇人是谁了?正要高声问他,忽然想到小王氏在,虽然姚舜英只被两个女人挟持了个把时辰,而且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但说出去别人可能不这么想。为了姚舜英的名声,这事情李家人回庄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李氏还特地嘱咐了侯三他们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想到这里。姚舜英不禁警觉地看了一眼小王氏,却见对方神色古怪,似懊恼愤恨又似惊慌无措。
侯三终于跑到姚舜英身边了,只见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大石上。小王氏见他来了。似乎有点惊慌紧张的样子,干巴巴地道:“侯家外甥回来了啊。你这是来给你外祖家帮忙来了?”
侯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了她一眼,喘了几口气后笑着道:“我可吃不了那苦,只是在城里头呆腻了,来乡下新鲜几天再回去。您洗衣服啊,珠娘妹妹呢?”小王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侯三会这般客气地跟自己说话,僵硬的脸色过了好一阵才变得柔和起来,笑道:“我家珠儿割禾去了,怎么,你想找她说话?”
侯三笑道:“是啊,我这回在城里看到人家卖一种时兴的绢花,想着珠娘妹妹戴着一定好看,便给她买了一朵。”“啊,那,我晚上让她来找你!那你们说话,我洗衣服去了。”小王氏大喜,似乎怕侯三反悔变卦一般,一说完便挑起担子飞快地走下溪边去了。
姚舜英大惑不解,这厮今儿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一副恶心巴拉李兴珠的样子,怎么眼下又故态复萌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的人读再多的书都改变不了。转而一想,管他呢,反正不干自己的事,他侯三爱撩拨哪个女孩儿跟自己有啥关系,只要他不惹到蓉娘姐姐就成。见侯三脸色煞白,忍不住讥讽道:“四体不勤的富家公子哥儿就是不中用,瞧瞧你跑这么几步便累成这幅鬼样子!”
侯三好不容易将气喘匀,拍着胸脯道:“我这哪是累的,我是吓的。你不知道方才我要是不喊你,你便小命不保!还好你命大,还好我来得及时!”姚舜英愣了片刻,转而浑身发冷,遥指着溪边的小王氏,颤声道:“你,你是说她,她要推我下去,要害死我?”
侯三严肃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到你跟她一起坐在这悬岩上本就害怕,偏偏你还转身背对着她。你不知道我看到她伸出双手的时候心子差点没急得跳出来,赶紧大喊一声吓退她。还好!还好!”侯三连拍胸脯。
姚舜英反复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这里可是大路上,她要是想推我下去就不怕被别人看见?毕竟你只是看到她伸出手来,人家坐在这里动一下手也正常吧。”侯三伸手指了指四周:“这里是大路上不假,可你看看,这时候有人过吗?”
“你不就是人啊。”“我从那边来,那条路地势起先比较低,我没转过来人站在这里根本就看不到。而且城里的混混头子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那二癞子据说是个私孩子,其生母是小王氏的一个姨妈。小王氏的娘在小王氏出嫁之前曾经带着女儿援助过二癞子几次,二癞子其实是小王氏的表弟。这无赖还算有良心,怕万一事发牵扯到小王氏,便跟那两个妇人只说想除掉你的是自己的一个熟人。”
虽然觉得这消息靠谱,但姚舜英还是很谨慎:“这样隐秘的事情官府都查不到,那些混混怎么查得到,你确定他们不是骗你的钱顺嘴胡诌蒙你?”侯三不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混混也有混混的行事法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人家要像你想的那样,怎么当老大号令全城的弟兄。”
姚舜英浑身冰冷,虽然知道小王氏忌恨自己,可是一个平日里看到你总是笑吟吟的人心里却时刻想着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事情搁谁身上都觉得毛骨悚然。于是咬牙道:“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放过这恶妇,我得去跟祖父他们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她!”
“怎么对付,你们总不能打死她吧。那二癞子死了,这女人死不承认你拿她也没有办法。”“那怎么办,一条毒蛇盘踞在我的身边不断地朝我吐着信子,一有机会便咬我一口我却不能弄死它,甚至连赶走它都不能,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我能忍受?”姚舜英愤怒地低嚷,“我招谁惹谁了?不就是你死乞白咧地要我教你识字吗?怎么一个个地便针对我了,以前还只是背后编排我,现在都想着取我的性命了!”
侯三讷讷地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姚舜英咬牙“可不就是你这祸水,李兴珠那个花痴想嫁你都想疯了。可是你娶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家里人断不会同意,不然你纳了她?或者干脆连李兴月还有那几个谁谁的全纳了,保证她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她们的家人也与有荣焉!”侯三气结:“你,英娘妹妹,你竟然……”“我什么我,我说错了吗?反正你那样的出身,三妻四妾很正常,装什么洋蒜啊,早纳晚纳有什么分别!”
侯三脸色灰败额头青筋暴露,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气到了极点。姚舜英也满脸通红神情激愤。侯三努力吸了几口气后颓然道:“你在气头上我不跟你说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不要担心小王氏,我已经想好办法怎么对付她了,你们什么都不要做更不要惊动她,就在一边等着看好戏吧。还有,这些日子出门千万千万不要落单,更不要单独跟那恶毒的女人在一起。不见得你每次都会那么好运躲过她的毒手的。”说完气冲冲起身背起姚舜英的背篓大步走了。
嘿,不就抱怨了几句,这货竟然比我这个受害人还火气大,我呸。姚舜英没好气地冲侯三的背影淬了一口。看了看溪边洗衣服的小王氏,不禁脊背发凉,顿了顿脚,到底没骨气地拔腿追赶起侯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