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林和李大椽走了之后,李兴本和雪娘两个人也到了启汶城,当然他们这时候还没开始正式的买卖生涯。只是先收拾一下店铺然后看看寄放在隔壁林记的篾货卖得如何,了解一下顾客们对于自家的东西到底是如何评价的,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价钱定得合不合适等等诸多问题。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果然如姚舜英所想,那些篾活卖得很好。不过毕竟买卖才刚做起来,名气不是很大,光靠卖篾活要想赚取很多钱是不可能的。所以姚舜英早有打算,那便是将这个店铺原先卖的干果买卖重新做起来,左右那铺子有那么宽。
其实这铺子四周居民密集,然后流动人口也不少,干果原本应该好卖的。姚舜英和雪娘几个原先在林记帮忙的时候没少到这里来买过干果,她发现原先那老板不大会作买卖,进货单调不知变通不说,其婆娘亲自站柜台服务态度也不好。姚舜英让李兴本在店铺正式开张之前去城里各大干果铺子转悠打探,同时也借助林姐夫的人脉和关系,将人家的进货渠道和价钱都摸了个一清二楚。由于双管齐下,头一个月店铺便赚了钱,一家人都很兴奋。
虽然家中一下去了两个男劳力,然后李兴家和李兴初这两个男劳力又要忙着编织篾货,今年李家的人手一下便紧了起来。不过大家想着一年下来家中能多出那么多的收入便浑身是劲儿。姚舜英住在娘家当然不能白吃白住,她每天都帮着李氏做饭打扫带孩子。
李兴本两口子进城看店铺做买卖,因为一切才刚开始一切都还在摸索。成日里忙于学习忙于筹划,哪里有时间带孩子,所以吉哥儿被丢在了家里晚上和田氏这个祖母睡。好在六郎和他差不太多,孙眉娘白日里连着一起照顾也方便。
三月开始播种,入冬歇息了几个月的乡下人开始忙碌起来了,蓉娘的产期也在三月,眼看着生产的日期临近。李氏和王氏几个平日里说话没事便念叨着。可是预料当中的那几日已然过了三日了还没见麦二郎来报信说蓉娘发动了。李氏王氏包括姚舜英不由都开始担心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李氏对王氏道:“这个麦二郎,这过了这么几日没见响动,蓉娘身子到底如何他也不来跟咱们说一声,不知道咱们一家子担心蓉娘啊。你今日别下地了。亲自去田家湾看看去。”王氏点头。
结果大家正在吃饭的时候麦二郎却满头大汗地奔了进来,喘着粗气大声道:“蓉娘,蓉娘肚子开始疼了,我祖母说她,她这是要生了,让我来喊。喊岳母去!”王氏大声道:“你说清楚,她是何时开始肚子疼的?”麦二郎道:“天黑黑的,我也不太清楚。约莫是四更,不,是五更,又不像。四更天,哎哟我也不清楚!”王氏顿脚道:“这孩子真是糊涂,这到底是几更天啊!”
“你管他几更天。”李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二郎,蓉娘肚子是疼一阵歇一阵还是连着疼,疼得厉害不?”麦二郎道:“疼一阵歇一阵。疼得厉害,不是喊岳母便是喊祖母。祖母您和岳母赶紧去吧,蓉娘还在等着您二位去呢。”麦二郎一说到妻子眼下的情况,神色惊惶不安。
李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女人生孩子都这般,二郎不用担心。蓉娘这还只是开始,看样子得到晚上孩子才能落地了。”“什么,要到晚上?这么久蓉娘怎么受得了!”麦二郎脸色霎时惨白一片,“我来的时候她都疼哭了,疼到晚上可如何是好!”李氏道:“头胎本来就慢,有的媳妇子可是生了三天还生不出来。”这下麦二郎的脸干脆青了。
姚舜英看到姐夫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模样,赶紧安慰道:“那往往是些身子弱的女子,姐姐身子壮实,肯定不会拖那么久的,姐夫放心好了。”田氏和孙眉娘蓝秀凤蓝七娘几个也七嘴八舌地在一旁安慰。王氏趁着大家说话的功夫奔回了自己房间,将自己此前准备的小孩儿衣衫尿片襁褓什么的全塞进了背篓背出来,李氏见她准备停当,手一挥当先出了大门。
他们走了之后,家里人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可心里到底牵挂着蓉娘生产之事。按照李氏的说法,蓉娘应该在今晚能生下孩子。可是次日早饭都吃好了还是没见麦二郎来报喜,这回大家有点坐不住了,吴氏当初惨死的情状大家可是记忆犹新。李大梁胡乱扒了几口饭,李兴本也是心绪不宁。田氏当机立断吩咐道:“五郎,你等下去田家湾看看,无论什么情况立马赶回来报信。”
蓝七娘皱眉道:“这些事情他一个小后生知道什么,大伯母还是我去吧。”田氏点头道:“也好,那便你去吧。”蓝七娘飞快地来回了一趟,大家总算从她嘴里知道了蓉娘的真实情况。蓉娘肚子一直疼,可孩子就是不到位置,不出来。好在蓉娘精神头还好,能叫能吃,蓝七娘看着她吃了一碗鸡汤泡饭,听到这消息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姚舜英也放心了不少,她最怕听到什么横胎啦孩子脚先出来啦孩子头太大卡住啦之类的坏消息。虽然如此,可只要孩子没落地,大家心里那块大石头就一直压着,忐忑不安地捱到了晚上,直到都要睡下了还没见消息,大家不由有点失望不安起来。田氏故作镇静地安慰大家道:“这没人来报信便是没事,没事就好,咱们且安心等着。说不定明日一睁眼,麦二郎便来放鞭炮报喜了。”大家也都强笑着点头赞同,然后纷纷回房歇下。
姚舜英照旧住在自己原先那屋,她脱下衣衫躺下,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没生孩子的经验,可她知道这生孩子时间拖得越久,产妇体能消耗越大,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使不上劲便越危险。姐姐虽然身子壮实,可也架不住这么长久的折腾。如果是二十一世纪,姐夫恐怕早嚷着剖腹了。
十几天前她已然能感觉到胎动,肚里孩子可能也感受到了母亲的躁动不安,也动弹了好几下。姚舜英赶紧摸着肚子,努力平复心情强迫自己不再想,折腾了许久她才漠漠糊糊地睡去,正睡得沉,却被噼里啪啦一阵响声吵醒。睁眼一看外头已然天亮了,仔细一听那鞭炮声分明是在自家院门口响,她不由心头一喜:生了,一定是姐姐生了,这是姐夫报喜放鞭炮!
“生了,蓉娘生了个大胖小子,没起来的赶紧起来!”院子里田氏大呼小叫。“二郎,快来接着妹夫的东西!”向来轻言细语的蓝七娘也破天荒地高声喊着李兴家。这些声音证实了姚舜英的判断,她不由一骨碌坐起,飞快地穿好衣衫,将头发胡乱梳理了一番便下楼了。院子里报喜的东西摆放齐整:一只脚上捆了红布的公鸡、一块裹了红纸的肉、一包裹着红纸的点心、四只涂了红的鸡蛋、四个涂了红的糍粑。
早起的人们正围着麦二郎问个不休,姚舜英没顾得上洗脸也凑过去听。蓉娘昨晚四更天生的,孩子生下来连着襁褓居然称得九斤多,除掉襁褓孩子净重八斤一两。这孩子个头大,头更大,蓉娘费了好大的劲才生出来。
姚舜英听得头皮发麻,想着自己可没有姐姐那样壮实的身材,充沛的体力。若是自己遇上这种情况,肯定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如何在保证营养的情况下不要过量的吃东西才好,不然胎儿太大可不是闹着玩的,得出人命!
无论如何孩子平安生下,而且是个壮实的胖小子,一家人个个喜笑颜开走路带风。到了晚饭时分李氏和王氏两个便回来了,女人们又问起蓉娘胃口如何,一顿能吃多少个甜酒糖鸡蛋,孩子会吸奶了不,蓉娘有没有奶水,孩子模样随了谁之类的话。李氏笑吟吟地一一回答,蓉娘胃口极好,一顿除了吃一大碗饭之外还要吃五六个甜酒糖鸡蛋。孩子模样随爹,肤色却黑黑的随了蓉娘。蓉娘已经下奶了,她们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吃上了。
大家听得心满意足,田氏对王氏嗔怪道:“蓉娘这刚吃了大苦头,弟妹这个当娘的怎么也该多照看她几日,家里有我和三弟妹呢,你怎么也跟着婆婆一道回来了。”孙眉娘点头道:“就是,这刚生产的人最是娇气,稍许照顾不到便会多想掉眼泪,偏偏月子里又不能掉泪,二嫂怎么样也该照顾蓉娘三五日再回来。”
王氏道:“我们蓉娘是那娇气的人不,你们几时见她娇气过,这才刚恢复了一点便对女婿大呼小叫。她能笑能吃,亲家祖母又不错眼地盯着,亲家母更是放话甜酒鸡蛋尽着她吃。人家那嫂子也是个厚道人,我们蓉娘那些染了血的裤子我不过一转身便叫她拿去洗了,我不好意思跟人家道谢,人家说我儿子拉稀的屎裤子都是弟妹洗,弟妹坐月子我帮她洗一下不是应该嘛。你说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不赶紧回来准备满月酒的东西来了。”
李氏拉着姚舜英的手,呵呵笑道:“我们蓉娘是个有福气的人,这头胎生了个小子,这么难都平安无事,往后再生就不怕了。我这心里呀,就只盼着我们英娘往后生也能平平安安。”大家都说姚舜英数次逢凶化吉是个有神灵庇佑的人,生产的时候一定会平安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