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椽道:“华大哥方才不是叫咱们尽量别去赤阳嘛,不去那里还怎么囤积藤材。”华铭道:“你们可以与人家说好,叫那些卖藤材的人将东西运来庆远再卖给你们便是。嗯,我回去帮你们问问行情。”李大椽感激道:“如此多谢华大哥了。”华铭不以为然地道:“举手之劳何须客气。”
田青林道:“其实依我媳妇的意思是咱们两个这回最好能带一点藤材回去,然后让祖父先琢磨琢磨。毕竟祖父还是少年时候在长植老家县城的店铺看到过人家做藤椅,然后那么多年过去,到底该如何做心里可是没多大底的。您看咱们两个这人生地不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上哪里买藤材。您若是有空,能不能帮咱们找找看哪里能买到。”
华铭沉吟道:“我不是买卖人,对这些事还真不熟悉。不过我可以托人,好在你们这回要得不多,我找朋友帮忙应该能弄到吧。这样吧,咱们明日此时依旧在此碰头,一起吃晚饭如何?”田青林他们大喜,赶紧点头说好。大家一直吃到酒空肴尽才散场,虽然李大椽争着付账,可华铭却怎么都不让非要自己来。
临分手时华铭郑重叮嘱道:“我起先跟你说的乃是国家机密之事,你们切切不可说与旁人知道,即使父母兄弟都不可以。吴老板那里也不要透露口风,只要阻止他尽量别去赤阳就行。我是觉得跟你们有缘不想你们出事才告诉你们的,你们可不能将此事宣扬出去害了我。” “我们省得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叔侄两个自然是拍胸脯保证。
不知华铭是托的什么人,次日田青林他们在昨日那菜馆与他再次碰头的时候,他居然将自己弄到的藤材绑在了马背上带了过来。扎扎实实两大麻袋藤材让田青林和李大椽喜出望外,连道感谢然后问人家要多少钱。华铭说不要钱,自己那朋友托亲戚弄的,据说这是人家卖剩下的东西,因为是挑剩下的没什么人要原本打算随便处置的。既然姚承恩只是需要些藤材练手,材料好不好的也无所谓。所以当人家问华铭要不要的时候华铭便说要。吃完饭照旧是华铭抢着付钱。大家挥手道别。
田青林看着华铭孤单的身影,再想着自己生死未卜的亲生爹娘,心里极为沉重,人都走出老远了忍不住又跑回去说道:“华大伯,我看您似乎很爱喝酒,可是酒喝多了容易伤身,我冒昧地劝您一句,您老往后这酒还是少喝为好。您看您都半百之岁了却还在四处奔波,孤零零地一个人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您要是病倒了。谁来伺候您照顾您。”
华铭眼眶一下便湿了,拍了拍田青林肩膀道:“好小子。大伯感谢你了。你不知道大伯自幼酒量便极好,三五斤酒喝不倒。嘿,以前我夫,啊我娘子活着的时候没少劝我说喝酒伤身喝酒误事,可我那时候嫌她啰嗦不听。这些年我一喝酒便会想起她当年规劝我的样子,然后自然便会少喝。这两日不过是遇着你们两个觉得投缘,心里高兴才多喝几杯。”
田青林忍不住道:“您夫人一定是一位极温柔贤惠的女子。”华铭喃喃道:“是啊。她说话总是微笑着轻言细语,我从没见她跟人高声说过话。我们两个做夫妻以来,从未红过脸。”田青林心里一酸,正因为伯父伯母伉俪情深,所以伯母在得知丈夫的死讯后才会殉情。他强忍着眼眶酸涩问道:“您和您夫人一共有过几个孩子啊。”
华铭道:“我娘子一共怀过五胎,除了第四个因为我娘子在雪地里跌了一跤滑胎了之外,余下四个都平安生了下来。两个儿子都顺利长到了十多岁,闺女却一个在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没了,另一个五岁的时候跌入荷花池淹死了。嘿。我们家可能是没闺女缘吧。我底下当初是有两个妹子的,一个没活到两岁便没了,另一个活到七岁上头又没了。然后我弟弟之后我娘又生了个妹子,刚生下不久便断了气。我弟媳头里那一个是个闺女,可没活过半岁也没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却顺顺当当地活了下来。你说我们家是不是没闺女缘分。”
原来自己上头原本是有个姐姐的,大伯家原本也不是只有两个哥哥的,本该还有两个姐姐。那边李大椽等了半天还没见田青林过来,忍不住大声呼喊。华铭道:“田小子,你三叔在喊你了,咱爷俩下回碰见再说。”田青林点头道:“好,咱们下回再碰见的话我已经当爹了,不知道我媳妇这胎是男是女。”华铭笑道:“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母子平安就好,回去好生伺候月子婆吧。听你说来你那媳妇是个难得的女子,你得好生待人家,不可委屈了她。”
田青林重重点头,然后又担忧道:“您不是范老将军下头的人嘛,他可是赤阳都指挥使,您该常在赤阳才是,下回咱们再来还能遇上吗?”华铭道:“我新近被调到庆远了,放心,只要你们的船来我自然会知道。”“哦,是这样,那好。我媳妇做菜的手艺不错,等天气凉了菜不容易变馊的时候我让她给您炒点菜带过来。还有她针线手艺也极好,我叫她给您做几双鞋子。”
华铭赶紧摆手:“不可,你媳妇这眼下大着肚子,然后孩子落了地又要一个人带孩子,忙得很别麻烦她了。”田青林道:“不麻烦,这不应该的。”说完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您看您这么大力帮咱们弄到这些藤材,往后还要仰仗您许多地方,给您做几双鞋子又怎么了。好了不说了,我走了,您多保重。”“哎你也保重。”
“说什么怎么说了那么久!”李大椽不满地抱怨。田青林掩饰道:“啊,没有,我是想着往后藤材还要仰仗于他,又央求了他一通。”李大椽皱眉道:“三郎啊不是三叔说你,华大哥虽然好说话心眼好,可他毕竟是军营的人,咱们与他打交道还是不要太过随便。”田青林不好多说只能点头称是。
次日大家吃罢早饭便扯起风帆返程回家,一路无事顺利抵达启汶县城卸下货,叔侄两个便急冲冲跑到自家店铺。李兴本看到他二人很是高兴,立马让雪娘去打酒割肉。因为天色已晚两个人干脆在店里住下次日在动身回家。隔壁的玉娘姐姐看到他二人,想着姚舜英快要生产,她又是个讲究的人,便在仓库里找了些零碎布头给姚舜英做小孩子衣衫,然后又买了几斤糕点一起给田青林让他带给姚舜英。
他两个人回到李家庄,全家上下自然很是高兴,家里正开始割禾极需要人手,来了他们这两个壮劳力真是再好不过了。姚承恩本来是赶着田青林回田家湾给自家人帮忙的,可田青林想着这些日子姚舜英吃住在李家,得李家人照顾,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先帮助李家人农忙,坚持留在了李家。加上姚舜英也想留下和姚承恩讨论怎么使用那些藤材,编什么样的藤椅才好看划算,也想留在娘家几日。所以他两口子一直在李家呆了五六日,直到姚承恩下了死命令才不得不赶回田家湾。
田家人也在农忙,大家都累得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地,周氏在田青林和李大椽回来的第二天便知道了儿子回家的消息。她原本还指望着儿子能立马回来帮助自家割禾插秧。没想到过了两三日还没见他回来,周氏不禁大为失望。焦氏也一心指望田青林能回来,她知道田青林这人重情义又心软,看到自己大热的天还背着河哥儿割禾,淑姐儿因为没人带弄得一副小叫花子相一定会心软施以援手。三弟力气大又是干农活的老手,他随便帮两把自家都轻松许多。
可是田青林就是不回来,晚饭时分听到周氏边收谷子边骂骂咧咧地抱怨,焦氏忍不住在周氏跟前嘀咕:“那还用说,肯定是弟妹拦着不叫三弟回来。李家人的田土比咱们家可是多了好几倍,三弟又那么能干,李家人会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好劳力才怪!”
周氏脸色瞬间乌黑,高声道:“李家人还要不要脸了,三郎是咱们田家的人可不是他李家人,凭什么农忙的时候不帮自家人却去帮他家。姚氏这女人真是可恶,竟然撺掇得夫婿家里人都不管了!就算不帮我们,那老二可是种了他的田土,可怜他两口子五更起床天黑回家,累得不像个人样。亏得张氏平日里还对姚氏诸多照顾,这一到关键时刻全输给了人家娘家人。不行,我要去李家庄骂三郎这个没良心的!”
“你瞎嚷嚷什么?这才太平几日你那老毛病又犯了?老三家的这段时日在娘家白吃白住,眼下这么忙,三郎看到李家人忙成那般还只顾着回家来帮咱们那才真是没良心!有这瞎叫唤的功夫,这谷子都车两遍了!”两个人回头一看,田阿福裤腿高挽,挑着一担谷子正站在院门口。
田阿福骂完周氏又骂焦氏:“虽说你们孩子多照顾起来花功夫,可人家二房连三房的田土一块种了,比你们生生多了一倍,你看人家的谷子收割了多少秧插了多少,你再看你们?你还好意思在这碎嘴说别人的不是,赶紧把饭做好让孩子们吃了,你再去帮老大挑一点谷子。把大郎累坏了看你依靠谁!”
两个女人给骂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低头猛车谷子一个快速溜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