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雪娘姐姐又有了身子,姚舜英知道她极喜欢吃野葱蕹菜,而自家今年这个蕹菜弄得少早吃完了。幸好张氏那里还剩小半坛子,姚舜英打发乐仪跑过去一问,她便将坛子里的全掏出来包了一大包,想着孕妇大多爱吃酸,又包了两兜自己才酿好的酸白菜。田乐仪太小张氏怕她拿不动,干脆让田连江送了过来。姚舜英还弄了些板栗花生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再加上自己给林记画的刺绣图样,然后蓉娘又拿了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过来,这样田青林进城的时候足足背了满背篓的东西。
他先去李家的铺子放下东西吃完中饭,然后借口去给姚舜英抓药来到了顺心茶楼。茶楼掌柜一看到他立马将他拉到一边,低声笑道:“田爷来得好巧,前日刚刚收到了华爷的书信。”田青林心里一喜:“好,烦请马掌柜将书信给我。”两个人来到后院,马掌柜将书信取出交给田青林,拱手笑道:“此地不会有外人进来,田爷放心看书信,在下出去了。”“多谢马掌柜!”“不必客气!”马掌柜摆了摆手关门出去了。田青林迫不及待地扯开书信读了起来。
“文靖我侄:许久不曾收到伯父的书信,心里一定急坏了吧。”自从挑明了身份,华铭也就是王明达私下里都喊田青林本来的名字文靖。田青林每每看到这样的称呼,心里就会涌现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温暖之感。
“伯父之所以那么久没给你写书信,是因为西南这里连着发生了几件大事。咱们大锦和黧国已是公然翻脸,边疆战事不断。虽然范老将军担心伯父的安危怕伯父叫人认出一直不让伯父公然露面更不要说上阵杀敌了。可是敌国犯边,身为大锦的将领,伯父怎么能缩着脖子躲在一边呢。不能明着上阵,伯父就暗中说动叶百户带着五十个人走小道偷袭敌营。居然误打误撞叫我们抓住了几个里通外国的叛徒,其中一个居然是三皇子侧妃的哥哥。原来三皇子的侧妃原本便是黧国人,三皇子之所以遇上她也是黧国国君安排的美人计。范老将军一审,那些人什么都招了。包括三皇子篡位的打算齐太后里应外合的阴谋通通说了出来。因为奸人实力太强,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只能假作不知慢慢收网剿除。不过伯父相信不用等多久,齐家就会被连根拔起,到时候咱们昌国公府也能沉冤得雪了。”
果然,自己猜得没错,田青林心头狂喜。真是太好了。跟着想到伯父年已半百却还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幸好他老人家无事。幸庆一通之后他接着往下看。然后差点没喜晕过去。“文靖,伯父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那就是你的爹娘十有*还活着。据乌煌后来传来的消息,你爹娘当初之所以会离开乌煌,是因为有贵人派人悄悄接走了他们。据说那贵人极有可能是大长公主的爱女,她当年小小年纪便甚是仰慕你爹。你爹娘若真有她护着自然很是安全。”
天可怜见,爹娘还活着!田青林握着那薄薄的书信,肩膀耸动哭得稀里哗啦,良久才平复心情将书信看完。“十月怀胎历尽艰辛产下孩儿却中途夭亡,这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说乃是平生最为痛苦之事。为着子衿夭亡你媳妇忧思难过身子亏损得厉害,你身为夫婿一定要好生体贴关爱于她。身子慢慢调养,横竖你们年轻。伯父相信上天不会让我们王家断了香火,姚氏一定会生下儿子的。”
田青林看到这里不由嘴角含笑,不愧是和自己的结发妻子伉俪情深的人。伯父并没有因为英娘没生下儿子而责难于她,这也不枉英娘妹妹这几年给他做的那么多双鞋子和护腿护膝。走出茶楼,田青林恨不能仰天大笑,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健步如飞,跑到大夫那里给姚舜英抓了药,然后又想着这两年媳妇因为心情郁闷,几乎没有置办什么新衣裳,首饰更是没有增添一样。前方是一家首饰铺子,摸了摸身上,早前林姐夫连带着前几次的图样钱一并给了他,再加上自己用剩下的,七八两银子背着,田青林不由昂首挺胸走进了首饰铺大门。
姚舜英刚喂好猪提着桶子往回走,蓉娘抱着小儿子毅哥儿来串门,姚舜英逗着毅哥儿,姐妹两个还没说上几句话,麦二郎就带着勇哥儿娟姐儿跟着过来了。蓉娘忍不住厌恶地冲丈夫吼道:“你就不能让我安生一会子,躲到妹妹家来你都要让他两个跟着来!”麦二郎一巴掌拍在大儿子脑门上骂道:“这小子精得很,一看你不在就知道你肯定来英娘妹妹家了。立马叫嚷着要跟过来,娘和祖母不让他就大嚷大叫。不光自己叫还撺掇着妮子一块儿闹,祖母被吵得脑仁痛,这不将他两个放出来了。”
蓉娘一脚踢在儿子屁股上:“老娘叫你淘气!田连勇,你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骂完又连踢了几脚过去,可是田连勇这小子早躲一边去了。这小子上蹿下跳,得意地冲自家老娘做鬼脸。蓉娘原本就身躯肥胖,这会子又抱着小儿子哪里追得上,倒把她怀中八个月大的毅哥儿给逗得咯咯笑个不停,麦二郎在一边呵呵直笑。
蓉娘越发愤怒,冲丈夫吼道:“你还好意思笑,看见你儿子没挨上打心里很高兴是不。你将这个厌物放出来,咱们家的人倒是耳根子清静了,可我妹妹却不得安生了!”面对妻子的怒火,麦二郎照旧是好脾气地嘿嘿一笑,半句申辩的话也没有。
蓉娘气得只差没跳脚,对姚舜英道:“你看你姐夫这人,真真气死人了。儿子一点不怕他,他也不恼。人家家里头都是当爹的挥舞着蒲扇般的巴掌教训儿子,可咱们家都是我这当娘的做恶人,你说气人不气人!你每回说他,他只会嘿嘿嘿!”姚舜英看着这两口子只想笑。俗话说“七岁八岁狗都嫌”,勇哥儿这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加上麦二郎的祖母和母亲对这些孙辈很是宠爱,所以他家的这几个孩子性子都比较跳脱。
蓉娘估计今日被孩子烦得受不了了才那么暴躁,姚舜英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大家一坐到火塘边,姚舜英便笑吟吟地对田乐仪道:“你去将你今日写的大字拿出来,让你姨妈看看你有没有长进。”田乐仪听话地跑进了房间,一边的田连勇则脸色突变,脑袋一下垂了下去。田乐仪将自己今日写的五张大字拿来给蓉娘瞧,蓉娘看了看,赞叹道:“好,写得好。姨妈虽然识字不多字也写不好,可依我看我们乐仪这字儿比吴家堡那教书先生的字还好看。”
姚舜英没好气地道:“姐姐尽瞎说,人家吴先生那笔狂草气势惊人,连吴四太爷都佩服的,乐仪这样稚嫩的东西哪能跟人家比。”蓉娘不以为然地道:“什么狂草癫草地,写的字儿叫人认都认不出也叫写得好?还是咱们乐仪这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字才好看。”姚舜英心里虽然不是十分赞同蓉娘的看法,不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好点头道:“姐姐说得有道理,字嘛就是给人认的。咱们虽然是乡下人,可简单的字还是得会写几个。勇哥儿,姨妈三日前教你的那十个字你记住了吗?回去有没有写?”
田连勇仿佛被戳了一针的气球瞬间老实了,低声道:“没,没记住。”“好啊,你姨妈叫你写字,你这两日却尽顾着玩,看我……”母上发怒,田连勇求救地看向自家老子,可是他老子在他娘跟前自来是认怂。这一刻田连勇开始后悔跟着来姨妈家了。老娘在姨妈家发威,可没有太祖母和祖母来护着自己了,难道自己这一回只能挨打了不成。这小子不甘心地将头望向门口,忽然惊喜道:“姨父,我姨父回来了!”
大家抬头一看,果然是田青林站在火塘门口。“你怎么回来了,城里又不是没住的地方,左右家里无事,你何必那么累着自己来回跑。”姚舜英嘴里嗔怪,人却自动起身去接丈夫的背篓。“天还早,事情也办完了,我便赶回来了。不过走两趟路而已,哪里便累着了。”“来,孩子们,这是你们三舅妈五舅妈带给你们的糕点蜜饯。勇哥儿,这是你们家的,乐仪这是咱们家的。”田青林翻出背篓里吃的东西给孩子们吃。三个大孩子闻到糕点的香气立马两眼放光,尖叫着扑了过来,就是抱在手上的毅哥儿也兴奋得口水直流。
冬日庄户人家农活不多晚饭做得早,姚舜英以为田青林不回来,所以根本没做他的饭。这会子见丈夫回来了,赶紧在火塘边点着干竹子打算引火到灶膛打算做饭。田青林不想麻烦妻子,说自己许久没吃炒红薯了,让姚舜英就给自己炒两大碗红薯吃。
红薯到了冬天容易烂,为着防止这一点,乡下人每家每户都会在家中挖一个地窖专门放红薯。蓉娘将小儿子塞给丈夫,握着干竹子给姚舜英照亮,姚舜英下去地窖取了几个大红薯。然后姐妹两个分工,一个烧火一个洗切红薯,不一会儿两大碗炒红薯片便做好了。田青林赶了那么远的路肚子早饿了,稀里呼噜几下子便将那两大碗红薯片扫荡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