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目光盈盈地望向章桓“钧……钧剑君?”
那不是殷行的父亲吗?
不论是时彦卿,还是章桓,都是庆国数一数二的名门公子,能与他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并且被奉为大哥的,一定不是等闲人。
可是,她在梳理庆国贵族的身份信息时,却从未见过这个名字,甚至,连时惜墨偷偷给她弄进来的野史传闻中也没有听说过。
这不应该啊!
像钧剑君和章桓这样与时彦卿紧密相关的人物,至少时惜墨应该会主动与她介绍的。
可他没有,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段往事吗?
章桓听到这个名字,眼眶中的泪光便再也无法克制了。
滚烫的热泪从他眼角滑下,没入了衣襟,在初冬乍现的时节,只觉得全身刺骨地冷。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红着眼,无比庄严而又肃穆地说道“小景,下面的话你要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信或者不信全由你自己。”
时景隐约觉得,恐怕很快就会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也许章桓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彻底颠覆她的认知,甚至改变这天道真理。
她不是真正的庆阳郡主,来此不过短短三两月,对过往从前没有任何了解,恐怕一时也很难分辨什么是非。
可是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听他说,听他说!”
她轻轻抿了抿唇,继而是坚定的语气“但请章叔叔能将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之于我,至于真相如何,小景自有自己的判断。”
章桓闻言颇为欣慰,显然他没有料到长于庆帝之手受尽天下谄媚的时景,并没有被养成骄奢淫逸畏事逃避的模样。
他缩了缩鼻子,道“钧剑君,乃是从前的锦国皇帝,他叫霍黎。因善于剑道,出击剑时势如千钧,才号钧剑君。不过,这外号知晓的人不多,就像我们兄弟三人之间的关系一般,只有亲近的人,才得一窥。”
什么?
钧剑君是锦国皇帝?
时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是锦国皇帝?被我父亲踏破国门后无路可逃然后引剑自刎的那位锦国皇帝?”
殷行乃是锦国余孽,这是她早就猜到的事。倘若不是如此,他原犯不着为了萧谨安卖命。
他锦国皇子的身份,虽有些让人意外,但细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曾说过,他不是萧谨安的属从。而他与萧世子相处时,也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等级和尊卑。
然而,时彦卿曾与被他灭国的锦国皇帝是情投意合的兄弟,这实在是让她太震惊了。
章桓的眉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是。”
他幽幽长叹“从前我还年轻时,总觉得人定胜天,老天爷无法左右我的抉择,更无法判定我的前程与将来。可后来,当我亲身遭遇了那些事后,便信了……什么是命运。
二十年前,庆帝弑兄夺位,将萧氏子侄屠戮殆尽,朝臣虽敢怒不敢言,但私底下却都怨声载道。
为了平息百姓的疑虑,他决定要做一件大事。
文昌公主乃是庆帝亲妹,他们兄妹两人从冷宫一路相依长大,这份亲情甚是可贵。但庆帝为了要顺理成章地铺开这棋局,便将文昌公主当成了一枚棋子,令她和亲锦国。
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公主的和亲队伍中,藏着庆帝的私人部队,他甚至将黑羽卫的精锐都整个地搬到了锦国。徐徐图谋三年,只为了一朝铁骑突降时,有人能里应外合,颠覆锦国的江山。
这一切,自然是瞒着公主的。
公主和亲锦国,嫁给了比她年长许多的钧剑君,原本是有些怨言的。当时,钧剑君早有了薛贵妃,膝下已有一位皇子。
但薛贵妃为人善良和蔼,很心疼这位远嫁而来的公主,加之,两人年龄差了许多,便真心实意将公主当成了妹妹相待。
而钧剑君的风姿,便是我与二哥都被折服的,时日久了,公主也倾慕于他,这是很自然的事。
不久之后,公主也诞下了一位皇子。
因公主乃是庆帝亲妹的关系,小皇子刚过百日,便被立为了太子。
薛贵妃不争不妒,一心帮衬着公主,大皇子和太子之间也兄弟相亲,锦国皇帝一家和乐,一时间曾羡煞四邻。
但这样的日子,在那一天,却嘎然而止了。”
章桓眼中闪过不忍和苦涩“庆帝知晓我们与大哥的情分,并没有直言要灭了锦国。一开始,时家军接到的任务,是将燕国赶出北境五十里外。
燕国那几年分外兵强马壮,燕王还给兵将更新了武器,他们的将领也不吝惜神驹,每一场战斗都冲在前面。
这着实让时家军损兵折将,一时之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狠狠地打了几年苦仗。
好不容易击退了燕军,将燕国的铁骑逼退在了北境五十里之外,二哥此时已经离家三年了。
当年挥军离开京都城时,二嫂才刚有了身孕,没有人比二哥更想要快点回到家,看一眼妻子和女儿了。
可时家军才刚到中州,靖南王亲自送来了陛下的圣职,让他挥军南下,抵抗锦贼。
二哥当然不信锦国会骚扰边境。
锦国不大,钧剑君又是一位守成之君,他既娶了庆国公主为后,又以庆后之子为储君,有生之年,便只想与庆国和睦相处。
锦军犯境,这不合常理。
但陛下有旨,他又急不可待地想要搞清楚真相,所以便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去了锦国。”
章桓抬起头来,望向了时景“接下里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时景眼眸微动,轻轻点了点头“是。”
若不知道时彦卿和锦国皇帝的关系,那么接下来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哪怕心知肚明是一场不仁义的战争,但陛下令出,身为陛下的臣子,时彦卿也必须要依令行事,踏平锦国,直指王庭,擒杀锦国皇帝和皇室成员,然后将锦国的土地收为庆国麾下。
可现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锦国不是我父亲踏平的,锦国皇帝也不是被我父亲威逼而死,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