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微微蹙眉,他没有理会后祈话中的重点,而是就着自己关心的问题,反驳道“儿臣与韶音夫妻一体,最是知晓她的脾气秉性。她绝对不会受人蛊惑,作出危害天界之事。蚩尤灵力高强,定是他控制了韶音。”
后祈似乎对睚眦这样的侧重点十分不满,他的眼中泛起一丝不屑,冷声道“眼下韶音与蚩尤一同消失了,你纠结于此,又有何用?你这会儿有时间在本座这里念叨,不如早些回去想想,该如何对天界设下布防!”
“父帝!”睚眦大声喝了一句,随后,极力压抑着胸中翻涌而起的不满,冷声回道“儿臣的王妃身陷囹圄,儿臣怎能只想着抵御外敌?”
后祈先是短暂的愣了片刻,随后明白了他话中的涵义。
看来,方才是自己想错了睚眦,他哪里是懂事了,分明是学会了耐着性子徐徐图之。
后祈的脸上布上了一道阴云,唇边却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你想去救她?”
睚眦对上了后祈冰冷的目光,坚定地回道“是,儿臣要亲自迎回王妃。”
睚眦的一句话瞬间激起了后祈的怒气。
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是这般不成材,根本没有分析这件事的利弊,就莽撞的对他说出,从蚩尤手里带回韶音这等谬言。
后祈怒不可遏的伸出手,重重的拍在了九龙天椅的扶手上,大声呵斥道“糊涂!且不说韶音此行乃是九死一生,就算她能侥幸活着,在众人看来也是受尽凌辱,再也配不上王妃之位了。况且,无论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蚩尤借她之身逃走乃是事实。单凭这份罪过,便足以让本座将她赐死了,你又何苦费力去救她回来?此事作罢,你想要一个王妃还不容易?王族众多贵女那个比不上韶音?他日,父帝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便是!”
后祈虽然痛恨睚眦的迷糊,却依旧怜惜他失了王妃,狠话说到一半,又软下了口气。
不成想,后祈说的话,睚眦却完全没有听进去。
睚眦的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坚定之色,他决然的回道“韶音是儿臣的王妃,儿臣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她的周全。就算她日后当不起这个王妃了,儿臣心悦于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在蚩尤的手里备受折磨。儿臣恳请父王,允许睚眦带兵出战,围剿蚩尤,营救王妃!”
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仙子,睚眦竟然不惜出言顶撞后祈,还一再坚持要领兵出战,这让后祈强行压抑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他皱着眉,冷声反问道“你知道蚩尤逃去了哪里吗?就要带兵去围剿?”
睚眦并未理会后祈讥讽他不自量力的神情,而是肯定的回道“蚩尤跳入神魔之门,定是回了魔界,除此之外,他也别无去处,儿臣攻上魔界便是!”
后祈大力的一拍扶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睚眦,瞪着他说道“胡闹!雪霁山易守难攻,你带兵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这几千年来,焱城三番两次的挑衅天界,虽说他没有得逞,可是,天族却也未能伤及他们的根基分毫。若是蚩尤真的回了魔界,在他的统领之下,你便全无半点胜算了。在天界提前布下防御乃是上上策,出兵攻打魔界则是下下策!你想英雄救美,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才是!”
睚眦的心中渐渐涌现出点点寒意,浑身突然没了力气。
他苦笑了一声,身形有些松散,眼中满是失望的低声说了句“原来,父帝是怕儿臣为了的心爱之人损兵折将,伤了天界的根本。”
后祈居高临下的望着睚眦,不可置信的说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不惜拿众多天族兵将的性命作赌注!本座是该说你痴情,还是该说你没脑子?本座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你们兄弟几人中,本座对你栽培最多,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座的?”
后祈这样说,就说明他有心将睚眦立为储君,他想借此警告睚眦悬崖勒马,不要再想着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可是,睚眦却突然觉得,曾经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似乎突然之间就没那么重要了。
后祈的吐露心声,倒让睚眦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摆正了身姿,面容十分镇定,不卑不亢的回了句“儿臣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一直以来,儿臣信奉身为天族兵将,理应英勇作战,不畏生死的道理。此战为何不能打?”
后祈似乎还不想放弃对睚眦的规劝,毕竟栽培一任储君,真的十分耗损心神。他还想再给睚眦一次机会。
后祈叹了口气,回道“你若是想立军功,待蚩尤攻上天界时,本座派你去辅助墨珏作战便是,并不急于这一时。”
睚眦知道后祈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可是,他依旧不想放弃营救韶音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尽力一试。
睚眦缓缓地抬起了眼眸,冷静的望着后祈沉声道“儿臣请兵出战,不单单是想要迎回王妃,更是要讨伐蚩尤。眼下蚩尤方才出逃,灵力衰弱,正是擒拿他的最佳时机,若是待他养精蓄锐,卷土重来,就为时已晚了。”
睚眦想要救韶音脱离险境,更恨不得手刃了蚩尤,为韶音当年所受的委屈报仇雪恨。眼下,虽不是他击败蚩尤的最佳时机,可韶音却一时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必须要立刻出战!
后祈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睚眦,目光中的期待渐渐隐去,只剩下一片狠决之色。
他冷着脸,毫不留情的回道“平日里你可以逞莽夫之勇,本座不会计较,可这件事没得商量!攻打魔界就是在浪费天界兵力,本座断不会给你一兵一卒!”
睚眦眼中的光渐渐熄灭了,他再无说辞说服后祈出兵。
他的喉咙滚了滚,有气无力的垂下了头。随即,握紧了拳头,将额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大声道“求父帝应允睚眦领兵出战,围剿蚩尤!”
别无他法,睚眦只能叩首请求。
他一下一下的磕头,口中一遍一遍的请求。起先,后祈的眼中是一片惊愕,很快就变成了不耐。
他蹙了蹙眉,呵斥道“你做什么?停下!”
睚眦并没有停止动作,依旧是急急忙忙的重重叩首,口中还是坚决的大声喊着“求父帝应允睚眦领兵出战,围剿蚩尤!”
随着睚眦不断重复的动作,后祈的心也渐渐变得麻木了。他冷漠的回道“你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对本座来说无用!”
睚眦的额头已经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鲜血,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身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怠慢,继续哑着嗓子喊道“求父帝应允睚眦领兵出战,围剿蚩尤!”
后祈望着睚眦流血的额头,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后咬了咬牙,愤声喝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女子,作践自己至此?本座若是早知道韶音会成为你的软肋,断不会让你娶她,她今日若是在这里,本座恨不得将她立刻赐死!”
睚眦僵硬的停下身上的动作,怔怔的抬起头看向后祈,漆黑的眸子里黯淡无光,痛心的神情溢于言表。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轻声苦笑了一下,问道“难道,父帝就没有想要奋不顾身去守护的人吗?”
后祈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娇艳的红衣女子,曾经让他魂牵梦萦,不能自拔,时至今日还时常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身影。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赤鲮在世的时候,后祈权衡之下选择了权位。如今,她已经化归天地多年,纵然他颇为懊悔,又有何用?如若再给后祈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怕是依旧会如此抉择吧!
后祈的眼中涌现出了一道柔情,不过很快就被决然所取代。
他定了神,垂头盯着睚眦,冷声回道“有,但是本座不会像你这般愚蠢。因为本座是天帝,天界的稳固与众生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由不得本座眷恋半点儿女情长。你身为王储之选,理应明白这个道理。”
后祈的话摧毁了睚眦最后的希望,他漠然的望着后祈,轻声问了一句“龙族的血是凉的,难道心也该是冷的吗?”
睚眦的话显然是大逆不道的,后祈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明显是已经动怒了。
他瞪着睚眦,愤声问道“你知道你今日对本座说出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
睚眦的唇边漾起了淡淡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凄楚。
他缓缓地跪坐了下去,眼中全无半点光彩,轻声回了句“知道,父帝对睚眦失望了。”
睚眦知道,他今日对后祈说出的所有话,全都不合适宜。又或者说,今日他的言行举止不该是一个想要成为储君的人,该表露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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