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方下,对此持有反对意见的,还有傅家二子,傅卓君。
傅卓睿已经彻底算废了,而顾辞和傅家不合,傅家偌大家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傅卓君身上,是以,这段时间以来,傅卓君在傅家日子愈发风生水起。
平日里多少有些收敛着的毛病也开始随心所欲起来。譬如,流连花丛。
这个时候天降一道圣旨,要他娶一个郡主,自此,不能纳妾收小,不能寻花问柳,更不能入仕为官……不仅如此,他还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个郡主,何其憋屈!
他不愿,可圣旨已下。
傅家不能、亦不敢抗旨。
于是,傅家二公子,愈发的夜夜笙歌,在自己府里,在花街柳巷里,莺歌燕舞、美酒佳人,好不热闹。
驸马心里也窝火,自然由得他乱来,左右,如今是皇室想要修复这层里子面子都已经稀烂的皮,他们傅家……不急。
至于时欢,对着院中堆满的一箱又一箱的赏赐,眉眼淡淡,摆摆手吩咐含烟,“你和片羽两个人去挑一些自个儿喜欢的,然后直接送进库房吧。”
她没什么兴趣,更没什么兴致。
这件事触及到了她的底线,这个结局她并不满意,心中难免对皇室有些芥蒂,就更不可能欢欢喜喜地受了这些赏赐,甚至,连看一眼都犯懒。
时欢的情绪,含烟其实很清楚,对着小丫鬟们摆摆手,让人退下了,才走过去,蹲在时欢身边,牵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小姐……现在不是皆大欢喜吗?别气了……”
仰面看着自己的丫头,眉眼姣好,眼底温和,少有地安静,像是突然之间长大了似的。
只是……皆大欢喜么?
圣旨诏书亲封清合殿圣女,世人当面再不敢闲言碎语半个字,可……背后呢?时间是有记忆的,随着岁月流逝,世人津津乐道的永远不会是官方证词,只会是那些晦涩不明的坊间传闻。
含烟这丫头不管未来如何,她的名声……注定会被人所诟病,即便她已是清合殿的圣女。世人拒绝相信真相,而只接受他们乐于接受的。
这也是为什么时欢明知这件事很好解决,却还是勃然大怒。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顾宣仪知道这件事最终一定会被时家解决,可还是近乎于“多此一举”。
时欢敛着眉眼看含烟,看她安静下来的表情,看她明明是个受害者却还是安慰自己的模样,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傻丫头……什么皆大欢喜……别人都皆大欢喜了,唯独你……何喜之有?”
含烟垂了眼。
她想说,自己如今地位超然,即便是世家小姐见了自己都不敢怠慢,这如何不喜?可……对着时欢,她永远说不了谎言……什么清合殿圣女,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她也不在乎,她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彼时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的小姐。
于自己来说,什么样的地位都不及时欢身后半步之遥的位置。
“无妨的。大小姐……”含烟的表情愈发沉稳,“如今这样的局面已经很好了。谢小公子和谈姑娘被圣旨赐婚,免了许多是是非非,咱们府里也更好了。大小姐,对方毕竟是郡主,陛下总不能为了奴婢处罚郡主吧,这不合规矩。”
是啊……这不合规矩。
郡主千金之躯,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婢女被斥责,传扬出去皇室的脸面便彻底不要了。
可……时欢不乐意。
一门之隔的嘶喊声,足以穿越整个时空的尽头,一遍遍地回响在耳畔……至死都想着爬到自己身边来的含烟,是此生重来的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而顾宣仪此次,快狠准地戳中了时欢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因为柔软,所以鲜血淋漓。
她眸色如常,搁在含烟脑袋上的手轻轻抚过,笑容却泛着蚀骨的冷意,“无妨……总有机会的。这笔账,咱们先记着。”
含烟摇头,想要劝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求救般地瞪了眼片羽。谁知,片羽姑娘冷冷一笑,“十年不晚。”
含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想,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以前的大小姐哪有这么地……嗯,睚眦必报。如今被片羽日日耳濡目染,周身上下竟也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不过,往日里的大小姐太过于温和,如今这样倒似更好一些。
……
而傅家。
傅卓君的院子里。
听说,那一日,傅卓君的院子里,一片狼藉,碎裂的茶盏、杯碟,稀烂的花盆、绿植数不胜数,还有被拦腰斩断的名贵巨树……几乎整个傅家的主子下人都听到这位孔武有力的公子哥儿的怒吼咒骂,至晚方歇。
一直到入夜时分,狼藉还在,只是收拾了一些茶盏、杯碟,其他的还未来得及收拾,主要是二少爷在气头上,谁出现在他面前都要被骂一顿,下人们就尽量避着了。
这位二少爷终于是骂累了,一手叉腰,一手执剑,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满院子乱糟糟的场景,说话声音有些黯哑,明显是骂了一天累了样子,他冷眼问身后下人,“说吧,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
下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傅卓君却没有耐心,冷冷一个字,“说!”
下人噗通一声跪了,“就、就……就听说昨儿个夜间,大公子进了趟宫里,然后……然后出来后,陛下就召见了郡主……再、再之后,圣旨就下了……这些、这些还是常山郡王身边的人打听到的。咱们府里的人什么消息都不知道……陛下,陛下防着呢。”
傅卓君嗤笑,咬着后牙槽恶狠狠的,“顾辞……原来是你干的好事!本公子就说怎么皇帝千年不想万年不念的,今儿个偏偏就想到了我……”表情凶悍地仿佛要将对方一片片撕碎!
那下人吓了一跳,赶紧请求道,“大公子,这几日……您可得安生些,陛下也在气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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