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bsp&bsp出汗了吗?”
“出了。”
“那咱们停下。”西陵侯收了拳,回头看着有些气喘的尚瑾凌,朝边上抬了抬手。
亲卫们将汗巾递了过来,&bsp&bsp祖孙俩一起拿起来擦了擦汗。
“怎么样,&bsp&bsp是不是舒坦了?”西陵侯问。
尚瑾凌笑着点头,&bsp&bsp“这是尚家拳法吗,&bsp&bsp好像挺简单。”
“哪儿能啊,这是最基本的招式,&bsp&bsp用来热身,泱泱三岁就开始练了。”
原来如此,基础中的基础,&bsp&bsp的确适合病弱患者。
西陵侯说着对着边上站着的长空吩咐道,&bsp&bsp“过来,&bsp&bsp给你家少爷披上,别着凉了。”
长空立刻抖开披风,给尚瑾凌穿好。
接着西陵侯说“凌儿,老夫问过胡大夫,&bsp&bsp这个时节气候还行,&bsp&bsp他说你的身体其实可以动一动,本来我打算找个机会跟容容说一说,既然你今天来了,&bsp&bsp那明日就再来。”
尚瑾凌吃了一惊“啊?”
“啊什么啊,你这年纪,本该能跑能跳,&bsp&bsp沙城这地方又不利用养病,你自己若不强健起来,什么时候能好?”西陵侯看着他语重心长道,&bsp&bsp“刚打的那套拳,不累吧,重在舒活筋骨,你觉得如何?”
所谓生命在于运动,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就是每天早起……尚瑾凌有点困难,今天完全是事出有因。
“那不是每天都要劳烦祖父?若您不在……”
“泱泱。”忽然西陵侯唤了一声,然后就见一个翘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笨笨跳跳地跑进来,“太爷爷,小舅舅。”她额头冒着汗,一张脸跟红苹果一样,一身单薄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娘说两圈。”
见尚瑾凌不解,西陵侯道“昨日初晴回来了,今早应该是在考较泱泱的功夫,最后一般都是绕西陵侯府两圈。”
西陵侯府可不小,尚瑾凌自己走走得走上大半天,闻言他惊诧地看着泱泱这小不点儿,“这也太厉害了吧!”才六岁!
尚泱泱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对比连学堂都要乘车过去的尚瑾凌,的确是强多了。
“行军打仗,耐力为上,跑是最基本的,看来你娘还算满意,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
尚初晴夫妻平常驻沙门关,尚泱泱便是跟着西陵侯练武,夫妻俩若是回来,第三日必要验收女儿的武学成果,这要求可比读书习字严苛的多。没办法,这是尚家人的宿命,泱泱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也是得上战场的。
“泱泱没偷懒,娘看得出来,对了,小舅舅怎么在这儿?”
“我跟祖父学拳法。”尚瑾凌道。
“真的呀。”
“没错,从明日开始,泱泱,太爷爷给你个任务,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叫你小舅舅起床,让他来这儿。”西陵侯一说完,甥舅俩不禁面面相觑。
尚瑾凌震惊“不会吧,祖父,我自己能过来。”
西陵侯看了他一眼,不客气道“当老夫不知道?整个侯府就你起的最晚,难不成要老夫亲自去叫你?”
“我其实可以跟娘学的。”
“容容宠你,你若撒娇赖床,她定然不舍得。”西陵侯不信。
您可真是了解你女儿,尚瑾凌默然。
“好耶,我来我来!”尚泱泱突然间想明白了自己的任务,顿时高兴起来,“太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不让小舅舅偷懒!”
想想在学堂里被尚瑾凌压着读书默写测试,苦不堪言的日子,泱泱实在太乐意了。
“小舅舅,不要赖床哟,泱泱一定准时叫你起床,我们一起努力,嗯!”大大的眼睛写满了坏笑,双手一握拳,撒开了丫子,“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跑圈喽!”
“这小丫头……”尚瑾凌看着泱泱蹦跳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失笑。
西陵侯看着他,见尚瑾凌没有抵触的不高兴,不禁放下心来,“来,陪祖父用早饭,顺便说说你的事。”
尚瑾凌一愣,抬眼望着他。
西陵侯拍了拍他的脑袋,“今日起个大早来寻老夫,莫不是真来学拳的?”
尚瑾凌笑了笑,“祖父英明。”
祖孙俩简单用了早饭,然后去了书房,尚瑾凌将刘珂的信递了过去。
厚厚的一叠,西陵侯想要看完需要不少时间,他只是粗粗一翻,就已经惊讶不已,“凌儿,宁王殿下竟如此信任你?”
他与尚轻容不同,并不知晓刘珂那不为人知的心思,见此只会惊奇堂堂宁王对一个毫无功名的十五岁孩子,将封地之事事无巨细地告知,这若不是当作了心腹,如何解释?
“因为我来自西陵侯府,祖父,您看信的最末尾,我当如何回信?”
尚瑾凌的话让王西陵侯一眼看到了关键,“玉华关……”他顿时眯起眼睛,“宁王难道没有动玉华关守将?”
尚瑾凌轻轻颔首,“这不急,他在等您的答复。”
“老夫的答复?”西陵侯反问一句,他若有所思,接着锐利的眼神直望向尚瑾凌,“凌儿,你这话中有其他的意思,不妨直言。”
尚瑾凌笑了笑,说“那孙儿就不客气了,祖父,西陵侯府的出路您想到了吗?”
如此单刀直入,西陵侯立刻明白了其意,“你是说退于玉华关。”
尚瑾凌点头,“孙儿见识有限,思来想去,若皇上执意调换沙门关守将,收回您的兵权,玉华关却是最好的选择。”
西陵侯看着这三个字,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西北的舆图,玉华关是离沙门关最近的关卡,若是急行军,无需五日就能到达,若是沙门关新来的守将无法抵挡匈奴,他随时能够接应,不至于让尚家军毁于一旦。
西陵侯想到这里,不禁缓缓地点头,“好地方。”
尚瑾凌眼睛一弯,勾起唇角,他就知道西陵侯会心动。
但问题来了。
“距离太近了,皇上不一定会同意。”尚家军是西陵侯一手建立,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队西陵侯有极深的感情,这是君王大忌。
尚瑾凌道“可是祖父,只要有匈奴在,皇上就不会赌上两个关卡。”
此言一出,西陵侯顿时目光一凌。
顺帝虽然不是什么明士,但也并非昏聩无能的亡国之君,玉华关的守将放任胡人将粮运出关去,往严重了说,就是一个通敌卖国,一旦论罪,将领从上到下地更换。
玉华关多年无战事,就五万兵马,换了也就换了,不打紧,可是皇帝若同时要动沙门关大将,夺西陵侯的兵权,那问题就大了。
能够将匈奴打退,驻守大西北的军队和将领能有几个,万一匈奴和西域联手,两个关卡不稳,军心浮动,就会一起沦陷……
“更何况腹地正在推行新政,一条加一条不带喘地颁布,百姓若怨声载道,那这个顺朝可就……”
尚瑾凌顿住,没有说下去,但是西陵侯听得出来,于是他口吻一换道,“可若是将尚家调入玉华关,这就不一样了。您就算再有威望,毕竟不再是沙门关的大将军,是无权调动沙门关的任何一兵一卒。除非……”
他又顿了顿,给了一个“您懂”的眼神。
“祖父,皇上若是不想成为那什么之君,他要么不动西陵侯府,要么只能将您安在玉华关,限权,又随时准备重用。”尚瑾凌笃定道。
西陵侯“……”他脸庞微微有些扭曲,满身的不自在,看着尚瑾凌的目光充满了诧异。
尚瑾凌疑惑不解“怎么了?”
西陵侯叹道“凌儿啊,以后说话得注意忌讳。”
三句话,每次绕回的终点不是亡国,就是造反,尚瑾凌嘴上不说,可眼里是一点敬畏都没有,西陵侯都惊讶他的大胆。
尚瑾凌一听,顿时笑起来,眨眨眼睛道“也就在您这儿说说,难道不对吗?”
“对,很有道理。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西陵侯府就跟宁王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了。”西陵侯仿若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尚瑾凌。
不管什么时候,西陵侯府只忠于君士,从来没有倾向于谁过。
“不好吗?”尚瑾凌反问道,“大姐姐说,年前您派她们去京城,除了将我和娘带回来,更是为了给尚家找条出路。”
西陵侯点头,“但是这条出路却难找。”
如今朝廷乌烟瘴气,两位实权皇子为了新政的利益打得不可开交,皇上多疑,心胸狭隘,西陵侯真不知道在保持中立的同时还能怎么办?
“如今想动西陵侯府的是皇上。”
西陵侯眼神暗了下来,忠臣最可悲的是不得帝王信任,而究其原因则是,“我老了。”
一声感慨,道尽了心酸。
这时,尚瑾凌说,“没错,您已经老了,退居三线,颐养千年,说来还是皇上的恩典,并不可惜。”
西陵侯目光一凌,自有一股无形的威慑笼罩着面前出言不逊的少年。
然而尚瑾凌岿然无惧,言辞犀利起来,“可惜就可惜在世人愚昧,对性别抱有偏见。我一路而来,听到最多的便是惋惜您膝下无儿无孙,无人承衣钵,可叹明明有七个不逊色于任何男子的孙女,本该引以为傲,延续西陵侯府辉煌,却被人生生忽视。您的出路不该给您自己,而是给她们的,一个无需偏袒,只需公平对待的机会。”
西陵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脆弱不堪,需小心保护,却能掷地有声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实在令他动容。
“凌儿,你姐姐们真是没白疼你。”
尚瑾凌笑了笑,“我都记在心里,一路患难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们就此埋没,归于平庸。”
“难道你认为宁王会给她们这个机会吗?”西陵侯问。
尚瑾凌斩钉截铁道“会。”
“为什么?”
这个问题尚瑾凌没有立刻回答,他想到的是流民那天,刘珂当机立断地舍了罗云,将指挥交给了尚初晴,给予最大的权力,还有那句……
他说“若是尚家因为无子丢了兵权,匈奴会笑,大顺百姓会哭的。这是他说的话,其中真伪,几位姐姐因为最有话语权。”
跟尚初晴一样,听到这句话,西陵侯微微一怔,神色见缓,“凌儿,看来你是来给他当说客的。”
“是,我看好他,接下来我想做的任何一件事,包括新政都基于宁王才能开展,所以希望您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西陵侯思忖道“然而皇上并不待见他,相比较于两位年长的皇子,他什么都没有,还被贬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雍凉,拿什么争,他又能给西陵侯府什么机会?”
尚瑾凌闻言并未有任何迟疑,“可是祖父,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才有可能让皇上安心地将西陵侯府放在玉华关;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能让他淡出京城的视线之外,得到一个平稳安定的环境成长;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一起努力的成果才更加珍惜可贵,让人心甘情愿地给予机会,不是吗?”
三个什么都没有,却是什么都有了。
自古投诚越早越好,从龙之功才会最大。
如今的时代,没什么公平可言,西陵侯府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注定没落的存在,想要机会,只有争取,只有选择。
少年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西陵侯的心中,砸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西陵侯端起茶,仰头一口饮下,他需要时间好好细想一下。
“老夫得跟你姐姐们商量一下。”
“自然,这是她们的路。”尚瑾凌回答,“那孙儿就先告辞了。”
西陵侯长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
他让女儿将尚瑾凌带回侯府本是为了给予庇护,没想到反而让这个孩子一路推着往前走,到了这岔路之上。
西陵侯很清楚,以如今的朝廷不会给他第三条路,他若是给尚初晴求册封,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更快的调离,兵权的流失。
他不知道什么成语,然而牡鸡司晨,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
“我老了。”他对着空荡荡书房道,就这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或许宁王的确是西陵侯府唯一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西陵侯娘的,老夫能不答应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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