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枪声的那一瞬间,凌薇那张干涸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有些厌恶的神情,似乎也从这枪声中感受到了些许威胁。
她也的确该感受到威胁。
七海健次郎作为夜煞革命军最出色的“清道夫”,六阶的超能者,他或许不是六阶中最能打的超能者,但绝对是六阶中最擅长杀人的超能者。
哪怕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六阶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从“第二级别”到“第三级别”命运般擢升的危险异魔。
“滚!开!”
凌薇抬了抬干枯的眼皮,干涩的喉咙里一字一顿的发出了刺耳的两个让七海健次郎等人都听不懂具体含义的古怪音节。
但有些东西是共通的,比如说杀意。
扣动扳机后的七海健次郎微微抬眸,眼前明明是阴沉沉日头下的一片空地,可他却莫名地听到了海浪般狂澜翻涌的声音。
这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在了七海健次郎的心头,使得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压力接天狂潮般迎面涌来,危急关头他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护住面门。
下一秒,七海健次郎消失在了原地,几乎是拉着一道残影和东野原一般无二的炮弹般轰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居民楼中。
砰的一声巨响!
无数碎玻璃片有如雪花般粉碎!
七海健次郎从一户人家的前窗直接砸进了房间里,又是轰隆一声似乎砸碎了一堵墙,无数混凝土碎石坍塌了下来。
走到楼道上的格雷迈恩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七海健次郎栽倒的方向,眸孔中闪过了一丝讥讽之色。
不听话且不自量力。
可不就是这种下场吗?
他以为调查的那些人类雇佣者会吸取七海健次郎的教训,可在冲到楼道拐角回头的那一瞬间,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只见海拉化作一道超神速的流光,在七海健次郎倒飞出去的瞬间,却是毫不迟疑地接力再次朝着凌薇所在的方向斩了出去。
剩下的新村真一和身份敏感的卡米拉,居然也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总之除了吉源温人之外,调查队中剩下的被雇佣的人类能力者竟没有一人听从他的指令!
真是些愚蠢卑贱的家伙!
格雷迈恩的眼中闪烁着微芒,不过想到很快以后他们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颗有些阴郁的心情又莫名舒缓了些许。
和死人计较些什么呢?
嘭—!
格雷迈恩头也不回地一脚将身后楼道上一个想要往前冲的异魔蹬飞,转过身,一口气地冲上了二楼。
现在拿下物资才是最紧要的。
楼下的空地上。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着脖颈,凭空举起在空中的东野原脸色愈发涨红,一股巨大的压迫和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让东野原的心跳有如战鼓般“嘭嘭嘭”地加快了起来。
此时,哪怕这股无形的力量像是枷锁般扣死了他,让他不自觉地心跳加速,可加速之后他莫名发现自己的内心中全无恐惧。
只有冷静和阴影的兴奋。
世界政府也好、裁决司也好、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也好、这些莫名其妙变成异魔却见面就要取他性命的人也好
他能活到今天,
并不是靠着谁的施舍。
而是自己在一次又一次悬崖钢丝的生死时速中那颗越危险越冷静还充满了一股狠辣劲的大心脏,他的命只属于自己,谁都别想轻易取走。
几乎在海拉等人介入战场的瞬间,被扼制住咽喉的东野原猛地张开了双眼,身体四周陡然凭空卷起了一股足以粉碎切割一切的恐怖水流。
荒墟涡!
下一刹,恐怖的水流泉涌般奔向了凌薇所在的方向,有如一条倒挂的瀑布般朝着她当头拍了下去。
荒墟到底是天赋序列的蓝色高危能力,在这一刹那,凌薇那浓黑如墨的瞳孔中也浮现出了一丝波动。
她抬起手对着那倒挂下来的瀑布像是浣洗衣服般轻轻拨了拨手,无形的狂暴力量瞬间冲向了水流,将这朝着她当头落下的瀑布从中间一分为二,乍一看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神祇般遇水则分。
不仅如此,无论是刚刚趁机袭向她的海拉还是新村真一,两人全部仿佛撞在了无形的空气障壁上,来的时候有多猛,去的时候就有多惨,整个人喷洒着鲜血朝着不同的方向倒飞了出去。
这就是念动力能力者。
号称是比精神系能力更加难以提升的能力,可一旦真的有人能够将这种能力提升到一定程度的话,那必然是同阶之中比剑士更加无脑恐怖的存在。
顷刻间,原地就只剩下了卡米拉一人。
卡米拉摸了摸脖颈下挂着来时妹妹托人转交给他的护身符,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再次对自己说了一声“我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
这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承诺。
他不觉得格雷迈恩那个目光短浅的天人队长,这个时候趁机抢夺物资的决定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所以他决定帮东野原。
尽管他和裁决司的那个女人间有某种秘而不宣的约定,但他这也是自救,并不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
下一刹,天赋序列【风舞】掌控者的卡米拉手中的刀刃一震,整个人就卷携着狂暴的气流朝着凌薇所在方向破开了空气,手中的刀刃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
且随疾风前行。
风舞疾风乱舞斩!
凌薇似乎终于厌倦地这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她忽然同时抬起了双手,半空之中且随疾风前行的卡米卡就像是风暴遇到了能量狂潮般的海啸。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身体却陡然感受到了一股似乎要将自己四肢朝着不同的方向撕扯开来,身体骤然传来了一种崩裂感。
按照道理,卡米拉这个时候该绝望,可实际上他并没有绝望,那双中东部地区人特色的碧蓝色眸子里反而愈发明亮。
因为就在这個时候,他看到一个身影掠过了他的头顶上空。
那道身影仿佛周身流水狂舞,刀光快如电闪,声若修罗,挡在他前面那股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干扰擒拿他的无形能量狂潮,居然被这将全身上下舞动的密不透风刀芒悉数拒之门外!
无我一刀流剑型第七式!
修罗业舞!
相比于无我一刀流其他剑型,无论是【龙卷】的直来直去,还是【雷竜】的风驰电挚,都是干脆利落得一往无前,充斥着一股见山斩山、遇海分海的霸道气势。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刀流剑型。
偏偏这第七式【修罗业舞】,东野原每次在颅内练剑中催使起来却觉得好不爽利,完全没有前六式剑型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可在刚刚那一瞬间,东野原才蓦然反应了过来,“只攻不防,天下无双”只存在于过于理想化的状态,比如说将某个属性加到极致的东野原。
大部分人都和常态下的东野原一样,处于一种比较均衡的状态,那就不可能只是一味的寻求杀伐果断,同样需要防守。
只是一刀流终归是一刀流。
第七式剑型修罗业舞说是防守,但说白了还是以攻代守。
当东野原催使这一式剑型逆着那个女人的掌控的无形能量狂潮斩去的瞬间,环绕着他剑身的那恐怖的乱流仿佛填满了整个天地,四周那些无形物质的试图包裹东野原的能量粒子似乎被斩裂一般陷入了不断坍塌重组的循环之中,再也无法碰触到的他身形分毫。
而东野原却仿佛拖着焰尾的流星般划过众人旳头顶,手中涌动着生生不息流水的斩剑螺旋翻滚搅乱了一切无形能量,几乎瞬息即至地轰向了凌薇。
这一刻,凌薇的脸上终于产生了变化。
她尽管保留着部分自主的意识,但在异化成为异魔的这漫长的岁月里,她的思维似乎也有些僵硬生涩,不似以往那个管理着上千人大企业女高管时那般心思活络。
她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以有“有形之剑”斩灭“无形的能量”。
事实上,不仅是凌薇,就连倒飞出去匍匐在地的海拉和新村真一等人也都脸上露出了些许震骇和惊讶!
普通的超能者剑士,就算剑型再杀伐凌厉,吊诡莫测,但那最起码是实打实剑型,属于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可东野原这一式,却完全超脱的普通的剑士的剑型。
以有形斩无形,印象中,这完全是七阶之上剑豪乃至于大剑豪才能掌握的“一剑破万法”的范畴啊!
没等心中震撼的众人再想更多,凌薇在千钧一发之际终究还是反应了过来,双手猛地将周围的无形能量朝着身前的剑刃急剧压缩了过去。
轰的一声!
恐怖的冲击波呈弧形爆开!
东野原手中那把斩剑上的流水全部振落纷飞,与此同时,从出现到现在始终在站在原地寸步未动的凌薇却也被这股冲击波及,整个人宛如干枯的尸体般朝着身后抛飞了出去。
一击功成!
东野原势必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让对方重振旗鼓。
周围那些异魔和金牌讲师李楚都上楼追击抢夺物资的格雷迈恩等人,一旦让对方缓过劲来,那到时候自己这些人就会成为格雷迈恩的丢下的诱饵。
半空之中,顺势追上去的东野原手中的斩剑足足拉出了一条七八米长的飞瀑,暴戾蛮横地朝着横飞出去的凌薇奔流之下。
凌薇的那干涩的喉咙里却发出了砂砾摩擦般刺耳难闻的声音,“遗弃了我们的背叛了我们人都该死!”
遗弃?
东野原脑海里闪过了一个问号。
是指她的丈夫吗?
东野原从来不是喜欢在战斗中讲道理的人。
有什么道理打完了再说。
恐怖的能量狂澜在空中爆开,横飞出去的凌薇运气的能量再次被东野原搅乱,整个人宛如被看不见巨掌猛拍了一掌,瞬间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
地面广场上碎石翻飞,尘土高高扬起。
然而高高飞扬的的尘土和碎石以及各种砖头之类的杂物却没有再次落下,倏然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悬浮在了半空。
下方,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不过这时,东野原却听到了背后的格雷迈恩等人翻身下楼的动静,似乎已经抢夺到了物资准备撤离,将他们丢在这里当成拖住异魔的诱饵。
东野原微微蹙眉,眼看这对方又要动手,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忽然冲着那个女人喊出了一声在海拉等人听来极为怪异的音节。
“你的丈夫,
他在江海一院等着你。”
霎时间,无数凭空悬浮着的碎石尘土和杂物像是瞬间失去了某种支撑依托般,冷不防纷纷如雨落全部坠了下来。
“我们也撤。”
东野原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在小队语音中果断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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