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姜太后面带倦容,靠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姜蜜拿手被毁的画轴伺在一旁。
姑母只看了一眼这画,便派人去彻查,经手过此画的宫人全部都跪在地上,她们战战兢兢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不多时,崔嬷嬷行色匆匆地回来了。
她脸色很是难看,躬身道“太后娘娘,芸桃的尸首在湖里面被发现了。身上没有任何线索,就像是失足落水一般。”
姜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没想到哀家这里还埋了这么一个钉子。将她们带去慎行司,让慎行司的人好好审一审。整个慈宁宫上下全部仔仔细细筛查一遍!”
“谨遵懿旨。”
跪着的宫女太监哭着求饶喊冤,很快被慎行司的内侍们捂嘴拖了出去。
姜太后“你去一趟长春宫。传哀家口谕,安阳公主禁足期间将女戒女则抄写百遍,好好思过。贤太妃身为安阳公主生母,未曾好好教导视为同罪,亦禁足三月。”
崔嬷嬷“是,娘娘。”
崔嬷嬷带着人往长春宫而去。
姜蜜头一回见姑母如此动怒。
姜太后朝姜蜜招了招手。
姜蜜走了过去,“姑母。”
“吓着了吗?”姜太后问道。
姜蜜点了点头。宫里面就是这样,暗处蛰伏着危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蹿出来咬你一口。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命丧黄泉。
前世她也没少领教。
姜太后让她挨着自己身边坐下,仔细地看着姜蜜,“莫怕,有姑母在。”
这话让姜蜜心里一酸。可是姑母,你护不了棠棠一辈子啊。
你走了后,棠棠即使身在宫也没能护住姜家。
将来戕害皇帝生母的罪名落下来,她根本护不住啊!
她好想亲口问一问,永顺十年皇帝的生母瑾妃随先帝南巡,在苏州香消玉殒,跟姑母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不相信姑母会害了瑾妃啊。
可现在让她如何问出口!怎么敢问出口!
姜蜜泪眼婆娑,怯声道“姑母,棠棠还未入宫便如此凶险。今日侥幸是避过一回,也不知下回在哪儿等着棠棠。姑母,我害怕……我、我可不可以不去争了?”
姜蜜很是紧张,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姑母的底线。
姜太后沉默了半晌,笑了一声,她拿起姜蜜手上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泪水,“真是说孩子话。前些日子不是一说起皇上便害羞吗?这会儿便不倾慕了?哪能说不入宫了就不入宫了?”
“今日皇上唯独赏了你古琴,还是大名鼎鼎的绿绮。想来他对你是上心了,只要这回递上去的名单皇帝点头了,你便可以早早来宫与姑母相伴。等你坐上了皇后位子,其余的人也蹦跶不起来。”
姜蜜难掩失望,但也在意料之。
姑母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姜家花了这么精力教养她,就是想让她能够在宫有一席之位,能够延续姜家的荣光。
只是事情不会像姑母所说的那样顺利。
前世萧怀衍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册立皇后,也没有纳妃。
他是次年才开始纳妃,而皇后的位置一直给沈家留着。
姑母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姜蜜回到暖阁时,月亮已经出来了,冷冷地清辉显得秋夜更凉了。
秋玉迎了出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乾清宫的公公送了一把琴过来,说是皇上赏的。奴婢不敢动,一直摆在桌上。”
姜蜜绕过屏风,便看到那把隐隐透着绿光的古琴。
目光又移到猫窝里,里头空荡荡的,她转头问道“怎不见绵绵?”
秋玉“奴婢本来要抱着绵绵回来的,乾清宫的那位小成公公叫住了奴婢,带着奴婢去了太医院找李太医给绵绵包扎了。太医说担心绵绵五脏腑有损,先留在他那儿观察一个晚上,明儿再去接回来。”
姜蜜皱了皱眉,成忠?他什么时候会管这等闲事了?
秋玉给姜蜜倒了一杯茶,“姑娘你便放心罢,奴婢离开的时候看着绵绵精神好多了。”
姜蜜接过茶盏,喝了两口,舒缓一点便放了下来。
姜蜜站在桌前伸手摸了摸绿绮的琴弦,有种荒谬又不可思议的感觉。
前世备受宠爱的柔妃心心念念的绿绮,竟然会到了她的手里。
若是前世的自己定会欣喜万分。
只可惜现在,这琴于她没有半分意义。
她感慨地抚摸着琴上交织的藤蔓纹样,忽地摸到了一处触感有些异样,顺着缝隙用力一按,出现了一个暗格。
姜蜜见那暗格之存放着一张泛黄的纸张。
她好奇地拿了出来,将纸张翻开。
只一眼,姜蜜脸上的血色褪尽,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背脊隐隐发凉。
秋玉察觉不对,上去扶住姜蜜,关切道“姑娘,你怎么了?”
姜蜜手脚发软,不想自己竟然犯了这么大一个错。
手的纸张上面是潦草的曲谱,像是信手闲余之作,只有若干个段落,并不完整。
而她前世时,也曾见过这张曲谱,是在御书房被他强压在桌上时,挣扎之间掀翻了一本书,从掉落而出。
事后他将那曲谱捡了起来,告诉她,这是他在逆王之乱时随手所作。
当时她只看了几眼,便记住那曲谱。
后来弹琴时,会不自觉地将记住的曲谱融入她所作的曲子当。那时她总是遗憾那首曲子未能在他寿辰时献出,一次次的修改,一次次的完善,想着往后能将最好的呈现给他。
而她此前在大殿上弹的曲子,正是融入后的曲子。
此时的她,根本就不该知道那曲谱,更不可能弹出来。
萧怀衍是不是听出来了?
他疑心那么重,会相信这是一种巧合吗?
他将绿绮赏赐给她,是故意让她发现暗格,从而发现曲谱。
这一次,还是在告诫吗?
姜蜜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怕,不要慌。
天下巧合之事那么多,她只要不承认,没有人知道她看过那曲子。
……
“微臣查过承恩侯府三房都未曾有人去过云州。姜家的那位三姑娘从未出过京城,甚少参加各家的宴席。”
御前话说之人看起来二十七岁,气质冷冽,相貌冷峻,右眉峰处有着一道刀疤,凭添几分肃杀之气。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裴池。
萧怀衍翻着手里的卷案,唇角噙着一抹笑,“从未出过京城?难道天下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萧怀衍薄唇勾了勾,眼未见丝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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