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萧怀衍坐于床边,贪婪的凝视睡着的人。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放肆地看个够。
她还活着便是上天最大的眷顾。
萧怀衍想到在马车里,她躲开他为她擦脸,回避着他的目光。
他怕她不自在,便闭上眼睛休憩。
如今对她,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琉璃,重不得,也轻不得。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萧怀衍手缠着一缕姜蜜的发丝,看着她的睡颜,似是怎么都瞧不够。
萧怀衍以手抵唇低低地咳了几声,看着睡着的人微微蹙眉,他忍着嗓子里的痒意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他为姜蜜放下床幔,从屋内走了出去。
守在屋外的成忠见陛下出来了,没过一会陛下又压着声音咳了起来。
成忠担心地道“陛下,您让宋太医过来给您再看看吧?你这病瞧着更严重了。”成忠看在眼里焦急不已。陛下自听到姜姑娘出事后便一直不眠不休的在寻她,也只有在跟姜姑娘同在马车里的那会稍微睡了会。江南这边换了几位大员,余孽一事牵连甚广,陛下不断地在处理朝之事,压根就没能好好歇息。
萧怀衍并未搭理成忠,他独自走入夜色之。
屋内,帷幔之,姜蜜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盯着自己的那缕发丝怔怔出神。
……
翌日,姜蜜精神尚可,她和秋玉在园子里走了走。
这知府府的园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姜蜜站在花树下听着秋玉说着她不见了这些天外头发生的事情。
这时另一条道上来了有人过来了,只是姜蜜所在地方被树木遮住,能看到对面,对面却看不到这边。
姜蜜看到走在间的姑娘大约十左右,长得端庄貌美,她脸上带着羞意由着身边的侍女在打趣。
只见那姑娘脸红着道“爹爹说陛下咳嗽不适,也不知道我这个秋梨膏能不能有用。而且陛下那边也有太医照看,我这眼巴巴地送过去,会不会惹人厌啊。”
那矮个的丫鬟道“姑娘这样貌才华,谁见了都会怜爱的。这回可是难得的机会,姑娘可要抓住了。”
另一个高挑些的丫鬟道“姑娘,您这秋梨膏对咳嗽最是有效,又润肺。老夫人咳得最难受的时候都是靠着你亲手做的秋梨膏养着好的。您就别担心了。快些送过去才是,要不然等到姑娘学着也来送什么汤药,那可就失了先机了。”
那姑娘一听,脸上有明显的慌色,她知道圣驾住在自己家,全家都诚惶诚恐接驾,她们这些姐妹之间都存了些心思。陛下如今还未立后纳妃,她们若是能够入了陛下的眼,那便能随驾进京了。早听父亲说过,以往帝王到江南这边来,总是要带些美人回去的,她们姐妹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她担心其他姐妹捷足先登,也顾不上矜持羞涩,便加快了脚步。
姜蜜见那几人走远,收回了目光,她拾了一朵刚掉落的海棠花拿在手里把玩。
秋玉对她道“姑娘,刚刚过去的是孙知府的女儿孙若月,家排行第四,是嫡次女。”她在府走动,对知府家的情况了解了一些。
姜蜜对这个不怎么在意,只微微点了点头。
秋玉迟疑一会道“姑娘,听她们所说陛下似是病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姜蜜转了转手的花苞,她摇了摇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萧怀衍那边有太医看顾着,也不会缺人主动的关心。
姜蜜看着那位去送秋梨膏的姑娘,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以及许多嫔妃的影子。
这些日子,她不是不懂萧怀衍的心思。她一直在逃避去深想。
可她真的怕了。
也没有勇气再去跟那么多女子去争夺他的宠爱,更何况姜家的事情悬在头顶,她怎么敢呢。
她怎么敢再去喜欢萧怀衍。
……
姜蜜从园子里回来后便没有再出去了,她靠在软榻上看着手里的闲书,可左翻右翻却有些静不下心来。
索性将书扔到一边,闭上眼睛休憩。
不想真睡过去了。
姜蜜睡得并不安稳,她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黑暗的密道里,她手拿微弱的火光,害怕极了,她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蹲在地上绝望的哭泣。
“棠棠。”
“棠棠。”
一声声地呼唤,由远极近。
姜蜜抬起头,原本漆黑的密道不知怎么亮了起来,一身白衣的萧怀衍站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又唤了一声,“棠棠,朕终于找到你了。”
姜蜜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地坐起来,身上原本盖着的毯子滑落。
她看到屋子里已经点了灯了,竟然已经天黑了。
她睡了这么久?
姜蜜起身准备唤秋玉时,听到外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成公公,姑娘还在睡呢,你不能进去。”
成忠急得不行,他也不敢硬闯,“秋玉姐姐,你进去把姑娘叫醒一下吧,咱家实在是有急事要见姑娘。”
姜蜜听着成忠的语气不太对,便朝外头道“秋玉,让成公公进来。”
成忠进来见到姜蜜,便道“姜姑娘,陛下病重高烧不退,求您过去看看吧。”
姜蜜攥紧手的帕子,她想到白天看到的一幕,她道“太医可在那边?成公公,我不是太医,我就算过去也做不了什么。”
成忠心道,怎么会做不了什么,只需让陛下瞧上一眼,那可比太医的作用大多了。
成忠道“姜姑娘,陛下自收到您遇险的消息后,就一直没合过眼,一直不眠不休的处置乱党,亲自带着人翻遍了那座山,就是为了找您。他得了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奴才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不管受多重的伤,陛下都从未像今天这般。您就怜惜怜惜陛下吧,去看看他吧。”
成忠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姜姑娘这么抗拒陛下,可陛下为她做的那些事他们做奴才的都看在眼里。
成忠看着姜姑娘不说话,似乎无动于衷,他心很难过。
就连陛下都不愿打扰到姜姑娘,他贸然来寻姜姑娘已是犯了大忌了。
成忠低声道“是奴才不好,打扰姑娘了。奴才这就回去。”
成忠转过身,正要退出去。
“等等。”
姜蜜心叹息一声,她对成忠道“带路吧。”
……
姜蜜跟着成忠走进萧怀衍所住的院子,守卫很是森严。
她进去后,没有像她想的一般。她本以为萧怀衍病重这等大事孙知府会带着他的家人守在外头,这个院子里除了那些守卫和一些内侍,没有其他人,很是安静。
进入屋内,姜蜜闻到了很浓的药味。
她绕过屏风,先是看到站在床前的宋太医,她的目光移到床上。
萧怀衍像是睡着了,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好。
宋太医见她来了,拱手道“姜姑娘。”说完便让到一旁。
姜蜜回了一礼,问道“宋太医,陛下的病情怎么样了?”
宋太医道“陛下情绪大起大落,疲惫过度,才会邪风入体。陛下又不肯喝药使得病情加重,这会高烧未退,药也喂不进去,刚被打翻了一碗。我还需再去熬一碗过来,姜姑娘,劳你先在这儿照看一会陛下。”
宋太医离开后,屋子里就剩下姜蜜和萧怀衍。
姜蜜站在床前,她看着像是陷入昏迷一般的萧怀衍,他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
在她印象,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怀衍。
萧怀衍是强势的,是无情的,是高高在上的,他怎么会生病这么虚弱呢。
他当初为她当下灯架,背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对着她恶狠狠地威胁。
姜蜜在床边坐下,她见萧怀衍昏迷着,眉头仍然紧紧地拧着。
姜蜜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可避免的碰触到那块肌肤。
很烫。
姜蜜看到放在一盘的铜盆,她拧干里面的帕子,覆在萧怀衍的额头上。
这时她见到萧怀衍唇在动,像是在呓语。
很模糊,听不清楚。
姜蜜准备将那帕子换一换时,那呓语声大了些。
“棠棠……”
姜蜜的手顿住。
“棠棠……”
萧怀衍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视线毫无焦距,可偏偏看向了姜蜜。
他紧拧着的眉,忽然松开。
他眷恋的看着眼前的人,“棠棠,我想你了。”
姜蜜鼻子有些发酸,她别开眼,生硬地问道“陛下,您是醒了吗?”
萧怀衍看着她的神情,他眼渐渐清明起来。
不是梦啊!
是他的棠棠就在他的眼前。
萧怀衍低低地咳了几声,他闻到满室的药香,他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来给我送药了吗?”
姜蜜怕萧怀衍误会,也不知怎地,回道“陛下不缺人送药。宋太医给陛下重新熬药去了。”
萧怀衍听着她的声音,无声地笑了笑,“不管是谁来送,可我只愿喝你送的药,棠棠。”
姜蜜往后退了一步,她低着头道“请陛下不要再唤臣女的小名了。”
姜蜜心里很慌也很堵。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哭。
那两个字,前世她多么想听到。
萧怀衍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要哭出来了,他温声道“好。”
可姜蜜的泪水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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