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不时传出花瓶摔碎的声音。
宫人们噤若寒蝉。
安阳公主怒气冲冲又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落到地上。
她似乎还不解气,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一段狂抽,吓得宫女内侍都到处躲蹿。
贤太妃带着人过来,喝道“闹够了没有。”
安阳愤不欲生,她扔掉手上的鞭子,不甘地道“母妃,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那个贱人能做皇后,我只能嫁给一个烂泥!”
贤太妃听的心惊肉跳,她上前一步抬手扇了过去,“快住口!你这些话都给我烂到肚子里。”
安阳捂着脸,不可置信地道“母妃,你竟然打我?”
贤太妃手掌发麻微微颤抖,她面色铁青,对安阳失望又痛心,“安阳!你该好好想想你现在的处境还能不能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会嫁成这样,你自己心里还不明白?母妃护不了你一世,谢家也帮不上忙,你的这些话一旦传出去只会让你的境遇更糟。你给我安分一些,别再惹事了!”
安阳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根本就听不进贤太妃的话,捂着脸哭着回到屋子将门关上。
贤太妃站在原地,她开始后悔当初对于安阳的宠溺,疏于管教。
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在朝堂上立后昭告天下,那姜蜜便不是安阳能够出言不逊冒犯了。一个不受皇帝庇护的公主,又跟皇后之间有龃龉,安阳这样的性子,那她在后宅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
新皇册立了前承恩侯姜家的姑娘为皇后,这个消息就如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全京城都知道了。
沈府的书房里,沈昌恒提笔写着字,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沈昌恒的夫人何氏推门而入,她忧心忡忡,焦急地道“老爷,你怎么还能坐的住。陛下怎么会册立姜家的女儿为皇后啊。”
沈昌恒未抬眼,继续写字,他道“为何坐不住。陛下要立谁为后自有他的考量。岂是你能多言的。”
何氏急着道“可,可那皇后之位不是留着给阿薇的吗?”
沈昌恒啪得一下将手中的笔搁置,“你在胡吣什么!”
何氏见一贯好脾气的丈夫突然发火,被吓了一跳同时也觉得很委屈,她呐呐地道“老、老爷,窈蓉去了后,陛下对沈家厚待,又迟迟没有立后,难道不是等窈薇及笄吗?”
沈昌恒陷入沉默,他曾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拥有从龙之功的几家,哪家没点心思想自家的女儿成为皇后。沈家的嫡女原就是陛下曾经的未婚妻,比其他家更有优势。
陛下登基之后一直都未立后封妃。当初沈家站队陛下后,陛下说过不负沈家。他不禁会深想原兴许是窈薇还未及笄,陛下是在等她及笄再封后。
可陛下今日立后,给了他当头棒喝。他意识道陛下给他铺路入阁,谦修中了状元进了翰林院,这本就是给沈家的青云之路。
他们却还惦记着陛下的那个后位,实在过于太贪心了。
沈昌恒又羞有愧,内心感到一丝惶恐,会不会这也是陛下的一种敲打。
沈昌恒沉声道“夫人,你开始跟各家走动起来,给窈薇相看一下人家。”
何氏惊异又不解,她刚想说话,突然哐当一声,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沈窈薇摔了进来。
她跌倒在地上,哭着道“父亲,我不要相看人家。明明皇后之位是该我的,母亲这么说,祖母这么说,家中的堂姐妹都羡慕我,不管去哪家做客那些夫人姑娘都心照不宣我会入宫伴在陛下身边。一定是姜家使了手段才让陛下立后的,父亲您不能坐视不理啊。”
此时的沈窈薇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她只能寄希望于父亲这边能想想办法。
沈昌恒勃然大怒,他指着沈窈薇对沈夫人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我都不敢确定的事,你们当做心照不宣?你们给她说了陛下会看着她姐姐面上会给她皇后之位?真是糊涂啊!你们这是要害了沈家啊!”
沈昌恒朝外喊道“来人,将姑娘带回屋子严加看管,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仆妇走进来。沈窈薇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她拼命挣扎,向何氏求救,“母亲,母亲你快帮我求情啊,我不想被关起来。父亲,我是要入宫做娘娘的,你不能关我!”
沈昌恒脸色徒然一变,“还不把她的嘴捂住,带下去!”
三个强壮的仆妇遵从命令,将沈窈薇拉着离开。
何氏仓皇失措,她想追过去,可又不敢在激怒沈昌恒,“老爷,窈薇是受了刺激才会说错话的,我会好好开解她。”
沈昌恒沉吟片刻,他望着屋外,“你快给她寻户人家,把她嫁出京城。”
何氏眼中含泪,她哀求道“老爷,我会给窈薇寻人家,求老爷让窈薇留在京城吧!”
沈昌恒叹息一声“你看她这像是犯了癔症的模样。还能留在京里吗?”
刚刚沈窈薇嚷嚷出来的话若是传了出去,要让人猜忌了。
何氏离开后,沈昌恒让人把沈谦修叫了过来。
沈昌恒看着沈谦修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是冤孽。
沈昌恒道“你现在做何想?”
沈谦修这些日子一直在设法不跟宁国公府结亲,并想父亲母亲坦诚了他所想,求着他们去姜家提亲,就在快要说服时候,陛下立后了。
他倾慕的姑娘要嫁到皇宫里成为一国之母,想要再见上她一面都是奢望。
沈谦修听着父亲的问话,久久不语。
沈昌恒道“你既然不喜欢宁国公府的姑娘,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该定亲了,你那何家的表妹等了你两年,你……”
沈谦修打断道“父亲,我还不想定亲。”
沈昌恒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性子固执,他语重心长地道“谦修,莫让自己成为陛下心里的一根刺。”
说完,他摇着头离开了书房。
……
礼部尚书携封后圣旨至姜府。内务府送上皇家彩礼,那队伍望不到头。
姜家众人跪拜迎旨。
礼部尚书宣读圣旨,“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承恩公之女姜氏,系出高闳,祥钟戚里,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当隆正位之仪,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
姜蜜双手接过圣旨,待她站起来。礼部尚书宣读第一道圣旨,封工部侍郎姜青轩为承恩公。
待两道圣旨都宣了后,礼部尚书对姜蜜行了一礼,他身边的副使将金册金宝献上。
姜蜜将其拿到手上,众人对她行君臣之礼,“皇后娘娘金安。”
再内务府将皇家的彩礼一一搬入承恩公府。
姜家人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在姜家落魄之际,姜蜜一朝被封为皇后,她的父亲被恩泽为承恩公。
姜家往上再迈了一个台阶。当初太后被册封为皇后时,先帝只封了姜家为承恩侯,如今成了承恩公。
帝后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九。离现在都还不到一月,时间上很是匆忙。
众人都觉得时间太快了,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可钦天监算好的吉日是那天,陛下允了,便没有人敢提异议。
好在内务府几乎将所有东西都备全了。
姜家也举全族之力,为姜蜜添妆。
姜太后派了女官过去协助,并教礼仪提点。
六月下旬,到了姜宜出嫁的日子。
许多没有下帖的人也前来恭贺,一些不怎么来往的官眷也来了礼。姜家心里都明白,这些人
姜蜜这一次能够亲眼看着姜宜出门。
姜宜上轿前哭的伤心不已,姜蜜也跟着掉泪。不管嫁的多好,嫁去别人家里总归是没有在自己家中做女儿时那般自在。
姜蜜难免有些感伤。好在那位张公子对宜姐姐很好。
这一场热闹过后,便很快就要轮到姜蜜了。
大婚的礼服都是宫中所制,姜蜜这些天只来得及给自己绣了盖头。
自立后圣旨颁布后,她和萧怀衍便没有再见过。
姜蜜看着日子临近,她越发紧张起来,将萧怀衍给她的那道圣旨反复拿出来看了好几遍才能稍稍安定。
大婚前夕秋玉进来禀报“姑娘,太太过来了。”
姜蜜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快让她进来。”
苏氏走进屋内,笑着对姜蜜行了一礼,“娘娘金安。”
姜蜜抿唇一笑,“太太快别多礼了,快些坐吧。”
苏氏坐下后,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先跟姜蜜聊了一会嫁妆,又问了一下大婚的流程,期间喝了一盏茶了。
姜蜜看出她的不自在,问道“太太有话不妨直说?”
苏氏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她递了过去,“娘娘,这个你先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我、我再给你解惑。”
姜蜜将那册子一翻开,她的脸悄悄地红了。
这上面画的图,比姑母派来的嬷嬷所给她看的内容要更露骨清晰,姜蜜一下便合上了。
苏氏喝了一口水,掩饰一下尴尬,“这是从海路那边交易来的,跟咱这儿的画技有些不同。娘娘看了明白怎么回事便成了。”
苏氏她自己出嫁之前也是由母亲塞了本册子自己看,这回要轮到姜蜜出嫁了,她便花了点心思。
姜蜜知道苏氏是好心,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可看到这样的画册,她难免会想到前世第一次侍寝,她对萧怀衍跳着异域舞,有意邀宠。萧怀衍又凶又急,她没少遭罪。
萧怀衍所做的可比那画册子里更荒唐……
姜蜜长叹一声坐在床边,对明日大婚更加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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