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均摆手拒绝,他刚刚玷污了这筒,可不能再这样了。
何月芙道:“公子放心用,我从不在意这些的。我看公子是大门大户出生,家里必是有教的礼事。小女子乡间野丫头一个,从不顾这些的。”
莫均也是渴得厉害,怕是发了高烧,才这样缺水,也只好可着饮了。
何月芙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于是又将那莫均扶正,为他把了把脉,才自放下心来玩,笑着道:“公子的伤正在恢复当中,发热实属平常,无碍无碍。过会子就会好的。”
莫均也没多少气力说话,但还是不停地道谢。何月芙将带回来的野兔,放在火上烤了。
特意造一个烤架,将兔肉串进架杆里,再转动杆子,以便让它熟得快一些。
莫均本是昏昏沉沉的,随着这兔肉越发地熟了。其香味也是渐渐散了开来,倒将他一下子熏醒了。
瞧着这兔肉,莫均险些哈喇子没流出来。何月芙笑而不语,只专心烤她的兔肉。
莫均凑近了兔肉并说道:“何姑娘,这野兔子是你打回来的?”
何月芙道:“是呀,公子想是饿了吧,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享用了。”
莫均竖起大拇指,朝何月芙道:“在下瞧姑娘的身子还算柔弱,竟然这么能干!”
何月芙笑道:“小女子隔三差五的就会出来采药,但遇着个雷雨天气必定是回不来的,倘若连个野味也不能打回来,那还不得饿死在这荒郊野外,穷山恶水啦。”
莫均瞧到何月芙身边放着一把剑,想着她必是拿这剑打的兔子,便也笑道:“姑娘莫不是会武功?这崇山峻岭的,我看姑娘没个弓箭,如何打得了猎?姑娘随身带着这剑鞘,必定是会些剑法的。敢问师承哪位高人呀?”
何月芙向后面那把剑瞧了瞧,口里回道:“公子说这把剑呀,不错,这本是我防身的。我也会些剑术,只是师承不便相告,还请公子海涵。”
莫寒越瞧这何月芙越顺眼,这山灵水秀之地,生了个如此灵气的姑娘。莫均一度以为自己没白活上这小半生,竟能够遇见命中人。
朝何月芙道:“我也是随口一问,姑娘不必回答。这次得姑娘相救,必须得容在下好生报答。姑娘待在下这般周到,在下就坦白说了吧。在下是京城里的上骏府内二公子,家里还算过得殷实。过几日姑娘可得随在下上京,定要让我父母当面谢谢姑娘!”
何月芙终于可以肯定,这莫均就是莫寒的哥哥,莫寒也曾自报家门,何月芙心如明镜,便回她道:“公子一番好意,月芙心领了。但月芙终归是乡野中人,不适合繁华都市。还是不随公子走这一遭了,只承望公子一路顺风。”
莫均有些落望,但瞧这姑娘也绝非世俗凡人,不去那腥臭之地也好。但总归遗憾,便又加以挽言说道:“姑娘就不想去那大城里面走走看看,也当是游玩罢了。”
何月芙笑道:“我可没有公子那闲情雅致,还是免了。”
莫均心知无用,只想着将其搁下,日后再论也不迟。
何月芙将粗木糙枝做成的烤架移到一边,再撕下一块兔腿来,递给莫均。莫均迎面道谢,接下兔腿。
他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吃饭了,这下子顾不得烫,只略微吹了吹气儿,就塞进嘴里嚼起来。为此还是烫了嘴。
何月芙忙劝他小心。莫均只憨笑了几声,又吹了几口冷气,继续吃起来。
虽说这烤熟了的兔肉寡淡无味,却是格外的劲道,火候刚刚好。真是将这位兔肉里面的精华都给烤了出来,油而不腻,十分爽口。
况且莫均又是个饿鬼,这就算是没烤的生兔肉,他也能一口一块吃得下。
殊不知饿人不分食美,莫均是欲罢不能了。吃完了一块,何月芙早已给他备了另一块,他二话不说,直接拿过来啃。
何月芙劝了一句,让他慢些吃。他才知道自己失了态,又忙着道了几回歉。但吃相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却也特意避开何月芙的视线,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嘴也从来没停过。
吃罢了兔肉,饮了几口水。可谓吃饱喝足,本该是打睡的好时辰。
但莫均却没丝毫睡意,因天色已晚,本着斯文人的秉性,莫均想着这何月芙该去哪个洞里歇息。便试探着问她一句:“想是天已暗下来了,外面可有安身的地方?”
何月芙疑道:“这里不就是,何劳外面去寻?”
莫均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这男女共处一洞,传了出去,不说莫均是大家门户的公子。
首要的,是对女儿家的名声不好。搁在京城,要么南方娶了这女儿家,不然女子这一生必是嫁不出去的。
莫均深晓这一节,此时已是躁动不安,又试探着说:“不如我出去瞧瞧,找一处晚上歇歇。”
何月芙心领神会,她虽生在山野,不甚拘礼,但女儿家的贞洁她又何尝不知。只是这莫均伤未大好,还需人照顾。另外其人品也是可以瞧得出来的,断不会有什么不轨之举。
至于名声一节,山林深处,并无人烟,又何来传说?
何月芙只笑道:“公子不必出去了,小女子早已看过。这附近并没个好安身之地,公子还是住在这里方妙。”
这一句,彻底让莫均没了招儿,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何月芙看破不说破,莫均却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这样僵持了几盏茶,莫均终于坐不住了,还是扬言要出去瞧瞧。
何月芙拿他没辙,就陪他出去走了走。瞧这山林清秀,夕阳就在眼前,真是无限美好。
莫均细细赏了一回景,便往东边走了走,两人边走边随意聊了几句。
莫均将自己家里的事情,可大可小都笑说了出来。比如家有几口人,父母官职为何,自己又是做什么差事。两个弟弟各有不同,大哥多年前不着家,等等之类的。
其中,着重讲述了莫寒的掌故,说他自小体弱多病,被高人带去治疗。
竟费了十年之久,才在半年前得以与家人重逢,还说莫寒武功了得。如今身上好了不少,却是十分难得的少年英才。
而何月芙只听他侃侃而谈,有关于自己的事情竟是一点儿也没透露。听到莫寒的趣闻,她也是故作惊奇,还多搭了几句,比如:“你家寒公子,如今的病应是大好了吧。”
这自然是她最为关注的,莫寒的病一直是她的心结,自小也是为他操了不少心。
莫均回道:“寒弟再不像儿时那样半步让人忧心忡忡的,现在已是大好了,又习了一身的武功,是个可造之材。要说这个病,大好归大好,却也不是一次都不发作。不过通共我也只见过寥寥几回,照着他带来的方子熬上药也都没有大碍。这还得感谢他时常提起的恩师还有悉心照顾他的师姐呢。有机会的话,我真要去好生拜访拜访他们,当面向他们致谢才对。”
何月芙深知他所说的师姐指的就是自己,只笑了笑,便回他道:“看来这位寒公子还真是遇着了贵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两人又浅谈了几句,莫均见这周边的确没什么山洞,便也死了心。只得随何月芙回到洞中,似莫均这样受了伤的,走了几步路就累得靠在石壁边。
两个人晚间又谈聊了几句,莫均知道这姑娘不愿告知现状,便也没有多问。但洞中只有他二人,已是不成体统。
考虑到非常时期,莫均也只好将就些了。只是刻意离何月芙远了些,去洞深处收拾收拾,随意铺上些杂草树皮,就准备睡了。
两个人一宿无话,莫均却也没有睡着。
夜间胸口发疼,又梦见自己的母亲。
只见母亲穿着一身素白衣裳,满含泪光瞧着莫均。
还举起手来冲他微笑。莫均唤了她一声,却见她渐渐远了,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得踪迹全无。
莫均喊了数十声,直到他猛然惊醒。却发现何月芙正坐在他眼前的石墩上,满脸愁色地问他:“公子你怎么了?怕是做噩梦了吧。”
又拿了竹筒来,喂了他几口。莫均惊魂稍定,朝何月芙道:“我刚刚梦见母亲了,也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何月芙道:“怨不得你刚刚一直喊“母亲母亲”的呢,公子放心睡吧,只是梦而已。”
言罢又提那布袖替他抹了抹汗,莫均谢过道:“你说的不错,梦里的事不能当真。可我向来不这样的,许是烧糊涂了,出现幻觉也未可知。”
何月芙摸上莫均的额头,道:“好多了。公子身子虚,自然那些担心的念头都出来了。公子还是安稳些,好生歇着,过几日我再带公子出去。”
莫均依旧躺下,就枕在那枯黄树皮草叶上,不消半时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