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哭得哑了嗓子,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只有眼泪直滚滚地往下落。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林如海给了她无尽的疼爱和信任。
让她有足够的勇气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活下去。
也给了她有足够的自由,去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要她高兴就好。
只要能看见她高兴的样子,父亲也就是高兴的。
父亲对她的宠溺历历在目,可是她为父亲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就做了一些调养心脏的药丸,还被人动了手脚。
她是多么不称职啊,她不配当父亲的女儿。
父亲吃了被动手脚的药丸,感觉到心跳紊乱了,竟然以为是自己心脏的问题,歇息歇息就好。
见她忙药堂的事,父亲还叮嘱春伯不许告诉她打扰她,而她竟然连父亲的异样都没看出来。
她是多么不配当父亲的女儿!
春伯将父亲去世前吃过的最后一批药丸交给她,里面有几颗被人加了毒。
那么明显的味道,但凡她对父亲多关心一点,也不至于拖到药石罔效,不至于让人在最后一天,给父亲喂了鸩毒,解都无法解。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心跳停止,一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黛玉不敢回想,心里剧痛难忍,就像硬生生被人劈成了两半,那么地痛,那么地猝不及防。
内疚,悔恨,哀恸,愤怒,想杀人的心都有。
贾府派了贾琏和贾蓉过来帮忙,内宅有凤姐儿和安嬷嬷,中间还有个周姨娘,事情办得倒也没有急乱。
只是事出突然,探丧的亲友们都强忍着悲痛,又暗暗纳罕,待要问什么,却都说是旧疾发作,不治而亡。
守着医圣传人竟然也能不治?
有人心里嘀咕,但见人家已经悲痛成那个样子,纵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是这个时候该说的。
林氏族人有在京中的,或者在京城附近的,也都相继奔了过来。
剩下的已经送了信到苏州去,过不了多久也将到达。
只是已经到达的这些,在葬礼的事情上总是挑刺。不是说不懂礼节了,就是说没把林氏族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
这些闲话贾母吩咐一概不许传到黛玉的耳朵里,都是春伯和贾琏在跟他们支应。
他们便说这是林氏家族的事,犯不上和外姓人说。
嫌黛玉到底是姑娘家,早晚都是人家的人,既不能传宗接代也不能顶门立户,连个葬礼都由一些外姓人来操弄,委实不像话,等等等等。
平日里见不到人影的人,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人,就仗着姓了个林字,这个时候都拿自己当了盘菜,在林如海的丧事上指手画脚,争着抢着要当家做主。
要不是北静王出来镇住了场子,说不定他们就闹到黛玉面前去了。
北静王这几天直接将替身藏了起来,自己以真正的面目展示在人前。
其他时候都可以隐藏,但是如今正是黛玉最悲痛无助的时候,他要是藏起来,贾琏等人会被说名不正言不顺,不敢当面硬刚。
除了他,还有谁能为黛玉抵挡那些魑魅魍魉?
京城里的人有点头懵,林如海病逝,怎么镇场子的竟然是北静王?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难不成北静王一直对林家嫡女没有死心?
趁机殷勤,势在必得?
北静王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的女人只有自己来护着,指望谁都不行。
更何况林氏族人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岂能惯着他们!
大家都是人精,谁还看不透他们心里的算计?
无非就是惦记林如海留下的偌大家业,坚决不想留在黛玉的手里。
所谓族人,隔着远的还是不太远的,这个时候都统一起了嘴脸。对外只有一个意思,把林如海的东西都算清楚,统统收归林氏。
修建宗祠,广置田产,供族中子弟读书立业。
宗族中会相应的给林如海立一块单独的牌坊,以供后世子孙祭拜。
然后,是一副施舍的嘴脸,等着黛玉对他们感恩戴德。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北静王吩咐夜阑等人守护好黛玉,又命其他的侍卫将林府围得严严实实,然后命夜沧等人趁夜问候了一遍闹腾最欢的那几个林氏族人。
有罪的没有罪的,都给他们扔了套罪证书在睡房里。
第二天起来,看见屋子里凭空多出来的罪证书,好几个人吓得没敢到林府里去。
本来约定好的一起露脸,突然少了这几个能说会道的,剩下的人贼眼乱转,却都不敢吱声。
着人去请那几个,竟然都说不舒服,要在家里歇息歇息。
这一歇,就歇到了出殡之日。
刚到五更天,外面的人就已经准备齐整。
到了辰时初发引。
起棺了。
黛玉肝肠寸断,被人拉开,看着其他人将父亲的棺椁抬了起来。
在凤姐儿和湘云的搀扶下,衰麻哭泣,极尽孝女之礼。
在林氏族人的眼里,这个时候应该是林氏男丁在前才对,偏偏让那个孤女顶在前头。
于是暗暗生恨,可是没有人敢冒头说话,只等着后头苏州来人以后再算总账。
灵柩出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路上各种风光。走了半日来到铁槛寺安灵,黛玉便留在寺里伴灵。
府邸里只留下贾政派来的赖大等人看家。
赖大带人拆了棚子,将门窗全部上好,打扫干净了院子,分派好巡更的人晚间打更上夜,便费力守在外院处,很是尽心竭诚。
当晚,天气突然变得冷了下来,伴随着一阵阵的大风乱刮。
赖大一再叮嘱小心火烛,直到最后一丝灯火灭了才放心去歇下。
只是还没等他多睡一会,就被吵吵嚷嚷的喊叫声惊醒了过来。
门被拍得啪啪响,赖二带着惊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哥,哥,进来贼人了。”
赖大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一件衣服往身上一披,赤着脚就去打开了房门。
“怎么回事?什么贼人?贼人哪里去了?”
他焦急地问。
赖二牙齿打着颤,好像刚从惊悚里回过魂来似的,伸手指向内院,道“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里面?
赖大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里面全是女眷,贼人去了内院,得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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