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繁华的街道上,此时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闷,没有了丝毫一丁点的欢声笑语,有的只是人们躲闪不定的眼神和担惊受怕的样子。
原本大家都以为,经过昨夜半宿的折腾,相府既然已经收兵,那么就说明那个潜入相府的刺客已经伏法,大家都能继续回归到往日的宁静生活中去。
但是,他们想错了,所有人都想错了,这种宁静仅仅只是持续了一上午时间。
约摸从中午开始,一排排步履整齐、手持刀剑的护卫,神情严肃的再次出现在了大都城各处街道小巷,锐利的眼神不断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而被他们目光触及到的人,无不觉得遍体生寒。偶尔遇到一些陌生面孔,他们都会拦下来仔细盘查,闹的整个大都再一次人心惶惶。
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昨夜相府溜进去的刺客,不仅差点把相府给掀开了天,而且相府折腾了大半夜,连刺客长什么样都没搞清楚。
所以,今日一大早,作为相爷的阿合马就匆匆忙忙跑到皇帝老儿那里告状去了,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把昨夜之事禀奏了一番,不过他把自己大半夜打搅大都城清净的事情,说的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皇帝老儿听完之后,自然是龙颜震怒大发雷霆,在朝廷的管辖范围内,私闯朝廷重臣的府邸,这不是等于变相践踏自个的面子嘛?故而金口一开,再次大肆缉拿刺客的阵仗,就此浩浩荡荡地拉开了序幕。
至于皇帝的态度几分真假,谁也不知道,毕竟圣意难测。就好比昨夜那么大的动静皇帝老儿却没有一丝表示,好像完不知道一样。
后来这事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大都城所有人虽然叫苦不迭,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人人自危,毕竟不管是相府还是朝廷都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不妥协又当如何?
既然已经有了皇帝老儿亲口授令,相府自然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所过之处,再次鸡犬不宁。再加上为了能够尽快捉到刺客,皇帝也指派了不少亲近侍卫出来帮忙,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所有人都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抓到刺客,但是他们都想错了,尽管整整一个下午,不管是相府的人马还是宫廷的侍卫,都没有丝毫松懈,但是直到晌午,连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使得他们所有人心里都烦躁起来,形式越发的紧张了,尤其是大都城里头的人,都非常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牵连进去。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整个大都城都呈现出了一种朦胧之姿,远处千枯岭的伟岸景色渐渐隐去,近处环绕大都城的水域烟波浩渺。
大都城虽然被称作是城,而且是朝廷的都城,但是这座都城却有些怪异,因为他并没有像其他城池一样,被四面的城墙包围环绕,而是有且仅有一道并不高大的城墙,就在横跨环城水域的吊桥一侧。
整体高度还不及圣铉城城墙的一半,或许它之所以会建造这道城墙,也仅仅是为了安装那个城门,和悬挂城门口那块巨大的牌匾标识也不一定。
此刻,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街道一隅,早已卸去伪装的穆元假装随意在街道上溜达着,不是在这个摊位面前瞅瞅,就是在那个商铺门前停停,不过他的眼神却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向城门口的位置瞟着。
看到城门紧闭、守卫森严的大都城,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原本他准备今日一大早就要出城的,可是一想到昨夜夜探相府没有丝毫成果,他就迟疑了。根据自己所截获的消息,聂乘风十有八九被困在相府,但是昨夜因为另一名黑衣人的介入,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
原本是想着引蛇出洞,找一个对相府熟悉一点的人,然后威逼恐吓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可是孙寒的意外出现,又让他的这一计划彻底落空。至于说杨晨此人,他压根就没想过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线索,因为他很笃定,即便是杨晨知道,自己也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丝毫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经过昨夜的大肆搜查以后,阿合马还是没有放弃对他们二人的追捕,还有一点他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如此配合阿合马,难道他真的彻底沦为了一只傀儡?
暗中观察片刻,赶在下一波巡逻护卫到达这里之前,穆元迅速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既然现在已经出不了城了,那么他所幸暂时不出去了,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该如何再去相府一探究竟,了了自己这桩心事。
同一时间,在距离大都城不远处的环城水域中,一艘官船正缓缓驶离大都,官船的甲板上,一名长相十分粗犷的汉子随意而立,汉子一身船员打扮,正在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汉子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越来越远的大都城,眼神闪烁不定。
“老杨,这趟回去该回一趟家了吧?”
在他身旁的甲板上,坐着一名年龄相仿的中年,体型偏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此刻,他正笑眯眯的仰头盯着粗犷汉子。
闻言,粗犷汉子手中动作突然一顿,然后又装作很随意的说:“是啊,是该回去一趟了。”
瘦小中年笑道:“我说老杨啊,你看你也年纪不小了,以后就不要那么卖命了吧?”
老杨不在意地笑笑,“一辈子的劳碌命,还能咋滴?”
瘦小中年眼睛滴溜溜一转,莫名一笑,“那可不一定啊!”
老杨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见状,瘦小中年也不再多言,低下头来看向水中激起的波浪,若有所思。
“聚散客栈”三楼。
忠义堂。
那座巨大的古铜色香鼎之前,老人虔诚的朝香鼎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轻轻接过展白递过来的合香,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插在了香鼎之中。
鞠躬、接香、作揖、上香,老人整个过程神情肃穆、一丝不苟。
待做完这一切,看着香鼎中的合香散发出缕缕燎烟,夹杂着阵阵清香,老人突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嗅探合香中的味道。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早已物是人非。”
片刻,老人睁开眼,伸出干瘪的右手在古铜色的香鼎上轻轻抚摸着,说出了一句让展白、余江二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此时老人的眼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伤痛,望着他的眼神,似乎可以看到一世浮沉。
“阁下这是……?”
展白伸出手想要阻止他,但当触及到他的眼神的时候,他迟疑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那已经不能用饱经沧桑来形容了,那似乎是融入了一生的酸甜苦辣与艰辛。
余江同样皱了皱眉,没有阻止老人的动作,他能够感觉的出来,老人对于“忠义堂”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似乎是他不能够体会的到的,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情,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可以相信眼前这个老人。
老人轻轻的抚摸着那尊古铜色的香鼎,他的要是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清澈,没有一丝丝的杂质掺杂其中。
就像是一个痴情郎在抚摸自己沉睡中爱人的脸颊,他怕她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怕自己不小心弄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