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他居然真能做到闭着眼睛过独木桥。
江茗玥看完,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含笑道:“父亲,这一系列项目是整套的,要在规定时间内全部做完一遍才算合格。您老干嘛只练独木桥呢?”
“啥?”镇国公傻眼了,“怎么不早说?”
江茗玥笑得没心没肺:“我看父亲这么积极主动,一时没忍心打断您老。”
镇国公气结:“还有什么规矩?你一口气说完。”
江茗玥便将规则详细讲了一遍,又招了招手,命良辰点燃了一炷香,“父亲,开始吧。”
“什么?这就开始了?你倒是给老夫一点准备的时间啊!让开。”
镇国公果断舍弃攀爬这一项,着急忙慌从独木桥开始。
赵隽一看,这回才是来真格的,不甘示弱,直接就从攀爬开始。他年轻体健,身手敏捷,无论是速度还是熟练度,很快便甩开亲爹好几个项目。
美景递来一物,江茗玥便拿着从厨房捡来的柴火棒,临时充当铅笔,在这张“项目及格表”上面打分数。
“美景、良辰,你们也去试试。”
“少夫人?”良辰错愕。
美景兴奋:“真的?奴婢也可以吗?”
江茗玥戏谑:“若是赢不了国公爷,我可要怀疑,你们是否有资格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美景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良辰心里一直很愧疚上次没能保护好主子,闹得满城风雨,闻言,郑重其事说道:“少夫人,奴婢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江茗玥握拳鼓励:“加油!我看好你呦!”
良辰瞬间热泪盈眶,重重点头,转身也加入了“减肥小分队”的行列。
这时,府里有名奴仆引着一位客人走来。
江茗玥正忙着给下场的四人打分,也就没留意来者是何人,等她反应过来时,此人已在她身旁站了许久。
“少夫人这是在……练兵吗?”
谁呀?这么有眼光?
江茗玥闻声望去,便看到未来的大宋丞相、如今的后周使臣赵普。
她下意识将手中的打分表,朝身后一藏,呵呵干笑起来。这人到底懂不懂礼貌?偷窥这事,就不怕有份吗?南唐和后周,也只是表面和睦而已。
藏有什么用?
赵普早就全看在眼里,凭这点博闻强记的本事,还能记不住区区一张“打分表”?
未免太小瞧这位未来一国之相!
这小动作,落入赵普眼里,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茗玥自己也有点窘迫。
“呵呵,赵大人你怎么来了?”
赵普倒没让她难堪,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沓地契,含笑说道:“赵某这不是来‘赎身’了吗?”
“呃……咳咳……”
这语气听着像在说笑,江茗玥却觉得更像是某相国大人小心眼在记仇,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普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说话更是犀利:“少夫人何故如此防备赵某?”
江茗玥心一横,说道:“赵大人,明人眼前不说暗话,那我就直说了,若有言语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少夫人但说无妨。”赵普笑语。
“唇亡齿寒,我南唐偏居一隅,若无贵国多年来北抗契丹,也难有今日的太平。故而,南唐与贵国交好,兄弟相称。但这是建立在贵国不主动侵犯南唐的前提下。”江茗玥说到这里,抬眼看来。
赵普心中震动,面上却不显,笑问:“少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贵国天子心怀大志。这点,从贵国意图收复四州兴兵后蜀,便可窥见端倪!小女子愚见,后蜀也好、南唐也罢,包括北汉和契丹,想必全在贵国的谋划之中。你们想要的是这天下一统,对吗?”
江茗玥出语惊人,镇国公父子、良辰、美景不知何时,也都围聚过来。
一弱质女流,对当前政局竟看得如此透彻,怎能不令人为之心折?
赵普深深看了她一眼,却问:“自古帝王哪个没有雄心壮志?南唐一再开疆扩土,南唐国君莫非没有此等野心?”
江茗玥轻笑,却道:“自然是有的。小女子想说的是,倘若贵国南下渡江来攻,镇国公府为了保家卫国自然要全力应战,届时兵戎相见,赵大人是战是退?”
此言一出。
镇国公父子和赵普,相继色变。
若不是江茗玥提及这个沉重的话题,或许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渡江南下?是啊!后周迟早会南伐。
这一点,镇国公父子心知肚明。若不是南唐国库空虚,兵力不济,南唐甚至会主动北上对后周开战。两国开战,不过是时间问题,这局面只不过被一弱女子提前道破罢了。
赵普沉默了,这段日子他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竟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镇国公何尝不是如此?
独独赵隽,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南唐、后蜀、北汉三国天子暗中结盟,派兵增援后蜀,他原本几乎去荆州阵前参战,今日听了这番话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要去寿州!
南唐历来在冬季淮水河浅时,罢兵戍守。寿州,乃后周通往南唐,水路的必经之地。
话题有些敏感,便到此为止。
赵普留下了那厚厚一沓未来大宋京都的地契,主动告辞离开。
镇国公父子客客气气送出门。
江茗玥又回过正题:“父亲,您老不及格呀!别偷懒,继续练!”
镇国公涨红了那张老脸,张了张口,认命地跳上了独木桥,完全放弃了反抗。
赵隽凑过来:“什么是及格?”
那张打分表很醒目,只有对号和错号之分,对号显然代表着她所说的及格。
赵隽看到自己名字后面一行行的对号,顿时满脸骄傲,却撇着嘴嫌弃道:“你这字……真是……一言难尽!”
江茗玥气结,狠狠剜了他一眼。
“相公,你很闲吗?明日要回门,回礼准备好了吗?后日不是要启程吗?包袱收拾好了吗?”
对呀!回门!
赵隽瞬间垮了脸,一阵头大:“回礼不是母亲准备吗?用得着我?”
“我们王家诗书传家,极看重礼仪规矩,尤其是我那嫡母。就算将来要和离,过场总还是要走一下的。”江茗玥淡淡道:“你最好去问问母亲,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