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段时间,云溪开始吐血,一吐就停不下来。
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反而有种马上就要解脱的轻松感。
这期间,霍桢几次三番来医院探望云溪,云溪都拒绝跟他见面。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霍桢。
爱他吧,她已经爱不动了;
恨他吧,又恨不起来。
骂他吧,过去的一切又不能重来。
云溪觉着自己很没用,既不能给父母和女儿报仇,又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不过还好,她马上就要去跟父母和女儿团聚了。
等到了地下,她再跟父母,女儿,还有叶子道歉吧……
这天,云溪突然觉着自己精神状态很好。
就像拨开了云雾,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脑,清晰无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趁着医院的人不注意,云溪换上一件干净点的病号服,拖着沉重的身体,上了医院顶楼的天台。
这座精神病院建在海边的悬崖上,天台外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要是不小心从这里掉下去,绝对尸骨无存。
云溪坐在天台边上,迎着冷冽的海风,望着深沉宁静的大海,内心一片平静。
她马上就要死了。
她不希望自己死后,被送去火葬场火化,然后装进小小的骨灰盒里,再被葬入墓地中。
因为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就算葬入墓地,也不会有人去拜祭她。
她想将身体和灵魂都投入大海中。
生前,她一直得不到自由和安宁。
死后,她可以在广阔的大海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云此同时,霍宅书房里。
“砰!”霍桢的膝盖重重地撞在了书架上。
“啪!”的一声,一本厚厚的书掉在了地上。
这是霍桢今天第次撞上东西了。
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霍桢掏出手机,正想给精神病院打电话问问云溪的情况,眼角却瞥到从刚刚掉在地上的书里,好像掉出了什么东西。
他弯腰将书捡起来抖了抖,一朵朵被书压成的蓝色干花从书页中抖落出来,铺了满满一地。
紫罗兰?
他的书里什么时候夹了这种东西?
霍桢捡起一片干花放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
这朵干花很明显是被撕碎后,用胶水一点点粘起来,又被放在书里压成的。
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某个夜晚,云溪曾抱着一束蓝色的紫罗兰去书房找过他。
当时,她是想将这束紫罗兰送给他吗?
紫罗兰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以前他们在大学谈恋爱的时候,他每次去见云溪,都会带一束紫罗兰。
而蓝色的紫罗兰则代表的是对爱人的忠诚。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云溪就跟他表达过她的忠诚。
可他呢?
非但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还将她压在桌子上狠狠羞辱了一顿。
霍桢看着那满地的紫罗兰花。
这么多的花,她是花了多长时间,才一朵朵粘起来的?
在粘这些被撕碎的花时,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
霍桢胸口像被人狠狠捣了一拳,痛的他有些喘不上起来。
他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当初怎么就那么浑?
为什么一点都不相信云溪?
正在霍桢痛悔交加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顾亭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起来,就听到了顾亭撕心裂肺的声音“霍桢,快点到精神病院来,云溪要死了——”
精神病院的天台上,云溪留恋地看了眼海城的方向,从天台上缓缓站了起来。
海风扬起她单薄的病号服,让单薄瘦弱的她,看起来像一只即将展翅飞翔的海鸟。
云溪低头看了眼悬崖下的大海,却没有感觉可怕,只感觉到了安宁。
母亲跳楼自杀那晚,站在天台上时,是不是也跟她现在一样,心情是平静的呢?她马上就会知道了……
云溪闭上眼,张开双臂。
“云溪,等等!”顾亭冲上了天台。
精神病院里有他认识的医生,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云溪要跳海的消息。
他给霍桢打完电话后,就马上赶了过来。
顾亭怕刺激到云溪,不敢离她太近,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云溪,你从天台上下来好不好?我已经联系上了国外的脑科专家。只要赶紧出国动手术,你的病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治愈……”
“顾医生,谢谢你。”云溪语气平静地打断顾亭。
她睁开眼,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向顾亭鞠了个躬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和帮助。这辈子我是无法报答你的恩情了。如果下辈子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不要什么下辈子!”顾亭冲她声嘶力竭地吼,“我要你这辈子就报答我!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报答我!”
“抱歉,我累了。”云溪语气很淡,带着深深的疲倦,“我想爸爸妈妈,叶子,还有我的女儿了,我要下去陪他们……”
说话间,她再次转身面向大海,张开了双臂。
凌冽的海风中,她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顾亭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上前一步“那霍桢呢?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听到霍桢的名字,云溪身体微微一顿。
见提到霍桢有用,顾亭赶紧继续说道“霍桢现在正在往这里赶呢,你再等他一会好不好?他是你最爱的男人……难道在死之前,你就不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吗?”
云溪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在天台上响起
“是你不想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霍桢气喘吁吁地走上天台,一步步向云溪走近。
他一接到顾亭的电话,就玩命般地赶了过来,连外套顾不上穿,这会身上就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衣。
海风吹起他雪白的衣摆,也吹散了他的头发,刘海凌乱地遮住他的额头,因为跑的太急,他脸上全都是汗水。
见到这个样子的霍桢,云溪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霍桢。
五年前,她第一次见霍桢,霍桢就像现在这样,穿着白衬衣,满头大汗地走向她。
夕阳的余辉中,满头大汗的男孩仰起英俊的脸,冲她微微一笑,她一颗心便就此沦陷了……
能在死之前见到霍桢当初的样子,云溪觉着自己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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