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云朗咬着牙跨上车栏,左膝盖一阵锥心的刺疼让他不由地闷哼一声。
月云天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搞不懂的是,二哥明明说车里太闷,出去稍微透一口气,怎么转眼间不见了不说,还弄了一身的伤回来?还有,刚刚那三个人又是谁?
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埋在心里。
他看见月云朗进了车厢,念生准备跟他换位置。
“念生,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念生一脸便秘的表言又止,最后实在憋不住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通。
“什么?二哥的丹也给了那个姑娘?她们到底是谁?”月云天听完也是大吃一惊。
“我怎么知道?我刚刚想问来着,可我已经领了两顿罚了。”念生气呼呼地把马车的牵绳牵在手里。“你要是好奇你自己去问他!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跟月云朗不同,月府的下人们跟月云天一向没大没小惯了。
月云天进车厢的时候,月云朗已经又躺进被窝里,月云雪正弯腰给他掖着被褥。
月云朗听见响动睁开眼,看着月云天一脸凝重好笑地勾了勾嘴角道“干嘛一幅失魂落魄的表情?”
“二哥,我听说你…你怎么把丹给了陌生人?”
“什么?二哥你什么把丹给别人了?”月云雪也受惊不小。
在月家谁不知道丹是月云朗保命的东西。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既然是保命的东西,保我的命是保,保别人的命也是保!”
月云朗云淡风轻地说道。
不过,说话间,花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又在他脑海里划过。
长这么大他还真没见过有比她更好看的眼睛。那双纯洁的眸子仿佛不染一丝人间烟火,像山间的泉水,清澈透亮,又像高原上一朵迎风开放的小花,柔软坚定。
如果没有他的丹,她不可能走出摄魂阵。
而他自己,即使没有了丹,可他知道破除摄魂阵的口诀,只要他意志坚定地反复默念,破除摄魂阵自然不是难事。
他原本也只是想走出车厢出去透透气,连日来在山路上颠簸,他感觉快闷出病来了。
这样下去估计还到不了玉山书院,他也要闷死在这车厢里。
可他一个人刚没走多远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仿佛穿透了千年的净音,如丝如竹般地穿透他的心房。
他像一根木偶被人牵着引导了死亡谷的入口处。
雾霭蒙蒙的冰面上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在自由滑翔,放声大笑,隐隐约约,她还在嘴里念叨着什么。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跟谁说这话。
旋转,旋转,旋转……
他想他大概是看见了天使的模样。
一袭男衫也隐藏不了她凹凸有致,柔软灵动的身姿,她张开双臂仿佛真的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在空中飞翔。
他常年被病痛折磨麻木的心仿佛也苏醒过来,大概,这才是活着的滋味!
震撼间,他忘记了这是死亡谷的地界。
当看见摄魂阵启动,如林的冰川向她飞去,他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甚至忘记了因为左腿有疾,他已经很久没有展示过轻功了。
最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当他抱着她的那一刻,她浑身温暖如阳,胸口间仿佛有一口巨大的热源滋滋滋地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着热量,他多年的寒毒的体质才体会到人间温暖的味道。
她身上的柔软温暖,甚至比母亲白语嫣身上还要舒服一千倍一万倍!
他不自觉地搂着她更紧一些,更紧一些。
而当她看向他时,她惊他为天人的目光让他的心更是彻底苏醒了。
这样难得的女孩他怎么能让她消失在摄魂阵里?
陌生人又如何?他的丹如果能让这样的女孩在世间快乐安全的活着,比给他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要有用的多!
月云朗沉思时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鲜活灵动的光芒,令月云天和月云雪狐疑地对视一眼。
月云朗嘴角罕见地流出温柔的笑容,他轻声吩咐道“让念生车子驾慢一点,等等后面的驴车!”
想着那摇摇欲坠的驴车,月云朗的嘴角咧的更大一些。
月云雪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向月云天,“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云天挠了挠头,“我怎么知道?刚刚就是看见一驾驴车和三个陌生人啊!”
“哦,对了,云天,以后路上替我照顾着刚刚那三个姑娘!”月云朗不放心地补充道。
“什么?她们也是跟我们一样去玉山书院的?”月云天更糊涂了,刚刚她们明明没说去哪里啊。
月云天勾了勾嘴角骂道“你笨啊!这死亡谷是通往轩辕国最近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啊…”
看着月云天和月云雪目瞪口呆,月云朗难得好心情地又咧了咧嘴,转过身背对着她们吩咐道“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花蓉她们主仆三人看着月云朗他们的马车走远,夕阳下只剩下影影绰绰的影子。
花无病不服气对着马车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嘟嘟哝哝道“有一辆破马车了不起啊!”
“好了,走啦!”花蓉没好气地拖着她弓腰坐进了车厢。
花有药则皱了皱眉头,勉为其难地又骑上毛驴,酷酷的神情令她的样子颇为搞笑。
“无病,你真是有病,我们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个毛驴?驾…”说完,她使劲抽了毛驴一鞭子,毛驴才懒懒散散地踢了踢腿,摆摆头,慢吞吞地起步。
主仆相见,分为亲热。
短短数日的分别,她们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刚一坐稳,花无病就激动地抱住花蓉哭起来,“小姐,你咋丢下我们一个人走了?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们有多想你,呜呜呜…下次再也不许这…这样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花蓉也动容地拍着她的背,泪水不自觉地蓄满眼眶。
多日来的提心吊胆,担心害怕,挨冻受饿,在花无病的哭声中好像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慰藉。
“喵喵喵喵…”
一连串的猫叫从花蓉怀里响起。
“啊…”花无病吓得大叫一声松开花蓉,“这…这…”
花蓉这才想起来这一连串的折腾,小青宝肯定已经在她怀里晕了过去。刚刚被花无病这么一使劲的拥抱大概压疼了,反而清醒了。
“小…小姐…”花无病被吓的有些语无伦次,忘记了她刚刚正在大哭
“别怕!”
花蓉慢慢从怀里抱出小猫咪,它实在是太瘦太小了,以至于塞在她怀里,居然没有任何异样。
“小姐,你哪里弄得这么一个小家伙?”花无病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黑白相间,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家伙。
“嗯,它叫小青宝!”于是花蓉缓缓地说着她跟小青宝的相识过程。
说完,主仆二人又是抱头大哭。
小青宝!小青宝!
花无病自然知道花蓉这是移情别恋,她把对花青宝的想念转移到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身上。
是啊,那样一个白玉兰一样美好的男子说没就没了,谁不会想念呢?更何况,他又对小姐那么好!
歪歪扭扭的车厢被毛驴拉得摇摇欲坠,破旧车厢几乎不隔一点音,花有药被车厢里的两人哭得也忍不住泪花点点。
天色越来越晚,她们一定要在天黑之前穿过这个谷口。
花有药只好收起感伤的心,专心致志地跟着懒驴做斗争。
半晌后,两人终于平静了一些。身后又传来了谈话声。
“不是让你们留在花家庄照顾我爹娘的吗?”
“老爷…老爷发现你走了,说什么也不要我们留下,他让我们一定要赶…赶上你。”
“那我爹娘怎么办?”
“小姐别担心,我们走得时候,大少爷一家已经回了花家庄!”
听到花青文一家终于回去了,花蓉松了一口气,不管大嫂对她是如何的不满意,花穆熙毕竟是花青文的亲爹,他总不至于不管他。
至于娘……
花蓉强迫自己摇了摇头,不要再去想那么多,只有尽快拿到麒麟宝盒,染玉笛才有一线生还的机会。
在驴车晃晃悠悠、吱吱呀呀、摇摇欲坠中,她们主仆三人终于穿过了两扇怪兽守护的谷口,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花无病知道小青宝身上承载着花蓉对它太多的错念,爱屋及乌,她干脆爱怜地把小青宝抱在自己怀里一个劲地跟它说这说那,也没注意天色的变化。
“吁……”花有药看见眼前苍茫之中一处隐隐约约的剪影,她勒紧了驴车,“小姐!”
花蓉其实还一直沉浸在花家庄的旧事之中,根本没有发现天已经不见了亮光。
“怎么了?”半晌后,她才回过神来。
“你们看!”花有药喊道。
三人干脆都下了驴车,站在谷口处向里望去,原来谷口是这片山谷最高的地市。
与刚刚谷口外一望无际的景色不同,映入眼帘的是高高低低的雪峰,夜色中像一幅幅剪影似的贴在地面上,朦朦胧胧之中只有一处若隐若现的光亮。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看着那点光亮半晌。
“走吧,今晚估计只有那里有希望了。”花蓉对着光亮处指了指开口道。
接着,花有药拉着驴,花蓉和花无病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驴的屁股,期望这个慢腾腾的家伙能够稍微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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