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连忙把急吼吼的男人给拦了下来。
“刚经历过几场战事,如今国库空虚,这会儿要是腾出银子办婚事实在是有些不妥。倒不如把银子拿出来为百姓做些实事儿,等到了明年春暖花开,在举办婚事也不迟。”
顾彦维如今什么都听沈清秋的“你说了算。”
沈清秋一笑,看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觉甜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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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轿子慢悠悠的趁着韶光抬进了京城。
“快到了吗?”轿子里头钻出来了一张细白的面孔,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生的十分清秀雅致,可一双黑溜溜的眼却时不时的透出几分算计的神色,叫人第一眼看了实在是不喜。
“回姑娘的话,马上就到了。”
顾雅蓉拿着扇子,边是打量着京城,边是把自己的头发给整理好。
而轿子里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有些忐忑的开口,“咱们这些年都没来过京城,也不知道顾家人会不会认咱们?”
顾雅蓉冷哼一声,“咱们这里可有爹的亲笔书信,她们凭什么不认咱们?再说呢,还有弟弟!当年顾家去战场上死了那么多男丁,听说这一代都快绝了户了,就算是为了弟弟也一定会接咱们回去的!”
陈氏听女儿提到了儿子,也觉得腰杆子稍微直了一些。
又看着在外头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的儿子。她把儿子养的如此出众,又跟丈夫的容貌有五六分的相似,侯府怎么可能不认?
这个时候轿子晃了晃,轿夫停下了轿子,通报了一声,“夫人,姑娘,已经到了。”
顾雅蓉从轿子里出来,扶着陈氏,而本来骑着马的少年顾开河也从马上下来,随母亲妹妹一起到了侯府的大门口。
顾开河是男人,自然由他去敲门。
等顾府的管家来开了门,他也不多说话,只把自己爹写的信递给了他们,让交给徐老太君。若是一般人就拿了这么一封信让给老太君,管家二话不说便叫人走了。
可顾开河本就长的和顾家之前的三老爷十分的相似,管家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又怕是顾家哪门子自己不知道的亲戚,便连忙拿着信封去给了徐老太君。
彼时柳氏正在给徐老太君请安。
两人逗着团哥儿正有说有笑的,便听管家禀报,说是外头有个年轻人拿了封信要给徐老太君看。
老太君倒是有些狐疑,只道;“庸儿媳妇,你拿了信念给我听吧?”
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自也懒得费功夫去看那信上的字。
柳氏乖巧的起身,拆开了信封本是要念的。可刚看了一行脸色就变了,等全看了之后,念是年不出来了,为难的看着徐老太君。
徐老太君等了半天没等到内容,抬眼儿又看见儿媳是这个神色。
老太君这辈子经历的事情也都多了,晓得这会儿是有什么事儿了,“怎么个意思?”
柳氏拿着信,“这会儿,怕无论如何,都要请三嫂嫂出面了。”
当年顾家的那几个儿郎上了战场大半都没了。生下孩子的,愿意留在顾家的,徐老太太便把人好好将养着,没有孩子的想要会娘家的,徐老太君也给了丰厚的嫁妆钱把人给送了回去。
那会儿子她的大多数儿媳都风华正茂,有了孩子的也少,大多没孩子的都选择了改嫁。
而顾三太太就是其中的意外,她没有孩子,但因当年和顾三郎夫妻情深所以一直不曾改嫁。只是在侯府的偏院内深居简出。
柳氏叫下人都退开,然后才坐在老太君旁边说了开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三叔当年在关外的时候,还纳了一个妾。两人共同生活了五年,那妾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如今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门口等呢。”
徐老太君这个年纪,求的就是多子多福。
这消息自然是喜事儿,听的她浑身骨头都松了不少,“那还不赶紧把人给请进来。”
柳氏自知道她的想法,道“老太君,三叔能留个后,咱们当然是开心的。可三嫂呢?这些年她一直给三叔守着,也一直认为……三叔在外头没有人,如今这么大个孩子跑出来,咱们要是过去急急忙忙的就给认了,恐怕三嫂的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痛快。”
徐老太君并非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太太,否则当年长辈的身份一压,完全可以把所有的儿媳都耗死在内宅当中。
如今听柳氏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自己那个孙媳妇孟氏若是最后知道这件事儿,怕是有些尴尬。
于是叹了口气,“罢了,是三房的人,我们这会儿若是去见怕不太好。把人晾在外面也不好,一会儿先将人请进来,然后在告诉孟氏,一切都听她定夺吧。”
柳氏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三嫂。”
顾家三郎比顾庸要大上将近十岁,孟氏也不年轻了,从十六岁嫁到侯府,过了几年夫妻和睦的日子,然后又守了近乎二十年的寡。她长日的吃斋念佛,人也生的十分消瘦,不过性格倒是十分的温和可亲。
这大宅院里妯娌也不多,柳氏平日里会来见她,妯娌两个倒是也相处的不错。
孟氏见柳氏过来,面上扬起了一抹笑,“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又替她倒了杯凉茶,“没嗲这团哥儿过来,好几日不见,我都有些想他了。正打算做些素点心给他吃呢。”
孟氏没孩子,平时偌大个院子也就她一个人,来往进出难免会感到孤寂。而人年纪越大便就喜欢那些鲜活年轻的,孟氏就很喜欢团哥儿,平日里什么好东西也从来没短了他的。
柳氏听她关心团哥儿,心里不免为她觉得难受。
凭良心说,要是她家侯爷在外突然领了个十几岁的孩子回来,她心里绝不会舒服。若夫妻感情不深也就罢了,偏偏孟氏和三叔情深至此,柳氏嫁来的晚,是没见过当年的两人是如何夫妻情深的,可她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些年两人是如何的夫妻情深。
看着柳氏脸色犹豫,孟氏便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今日来我这里都吞吞吐吐的?”
这种事情终究也是瞒不下去的,柳氏终究开口了,“今日有个妇人,拿着三叔生前的信笺来了,说她,说她是三叔之前养在边关的妾室。”
孟氏的手一抖,桌上的花瓶噌的落在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呢?”她起初是不信的,柳氏拿出了顾三郎当年写的那封信。
孟氏自然是认识丈夫笔迹的,这么多年在后院当中,她每日闲锁无事,空余的时间便用来整理丈夫的遗物。
她看着这熟悉的笔迹,可从前整理时那种满足和怀念不在了,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她把信笺拍在桌子上,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要说服柳氏一样,“既是妾氏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来侯府呢?说不定,只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柳氏看她这神态便知她大半儿是信了的,如今只是还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罢了。
她道“人如今已经在外头了,老太君的意思是,这是三房的事情,如今端看你打算怎么处理。”
孟氏这会儿子心神不定,但听柳氏这么说,扬起了一抹苍白的笑,“多谢老太君,这个时候还能照看到我的颜面。”
柳氏拍了拍孟氏的手,“无论你做什么样决定,我看老太君那意思,都要听你的。”
血脉是重要的,可在老太君心里,大约也是比不上这个相依为命为侯府守了这么多年的孙媳妇。
孟氏眼睛微的一红,很快又收敛起了情绪。
“我去见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要见一见的。”
柳氏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孟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很快便去了前厅。
陈氏带着女儿顾雅蓉和儿子顾开河,已在厅堂中等了好长的时间。她没到京城的时候,隐约从外头听说侯府子孙稀薄,便想着自己带了个儿子过来,顾家就算不好好伺候着她,也一定会像是伺候金佛一样伺候着自己的儿子。
哪里想过来了竟会是这样的冷遇?
正等的有些不耐烦时,侯府的下人才揭开了帘子,便见帘后头走出来了两个妇人。一个年纪长些,看上去四十上下的样子,生的十分瘦弱,保养的也不算好,眉梢眼角的细纹都十分明显。
可周身气质却很好,只看骨相也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个惊艳的美人。
而旁边年轻的妇人二三十岁的样子,端庄中透出些柔和来,眉梢眼角一股风情。陈氏进京城前才知道的,侯府的侯爷几年前娶了继妻,是个相当美貌的女子,靠着一身的本事从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妾奋斗成了侯府的侯夫人。
没见过面时陈氏还想着这得美成什么样子,才能叫侯爷连脸面都不要了,娶了旁人的破鞋做老婆。今儿一看这样的艳色,也算是明白了。
柳氏见了几人,只轻微点了点头。
按道理来说,她是侯夫人,客人她该招呼,三叔遗孀她更应该好好接待。可既孟氏在这里,柳氏便做了壁花,一切都由孟氏做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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