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一家新工厂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且不说工厂的工人和领导层是个什么想法,只看地方政府想把这个工厂放入到合资公司里面来,那就有不得不放的理由。
沈光林毕竟想的简单了,他只是想着,再怎么说这家工厂也有一万多亩地呢,这得值多少钱了?
因此,他也没有向政府提别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负担已经退休的那些工人。
当然没有问题!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
现在退休工人的工资是由国家财政拨款的,并不需要厂里直接负责。
真正全部由企业来承担的时候,那已经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就好说。
养老确实是一个无底洞,企业办社会是不长久的,沈光林即使想要做慈善,也不是这么做的,原则问题。
那还是先去这家焦化工厂实地看看吧。
一个微雪但是贼冷的天气,考察团从京城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出发了。
沈光林,张鹏,林文伟,加上京城大学和实验室的几位中青年,一起组成了一个不专业也不算庞大的代表团。
他们借用的是生物科技公司的商务接待专用车,这是一辆扶桑产的丰田考斯特中巴车。
这个年代还没有金杯车呢,依维柯也还没有进入国内。
现在路面上常见的通用型客运车是解放牌a载货汽车改装的客运大巴和泉城汽车制造厂研制的黄河牌公交车。
所以,真的唱不起那首歌了“依维柯大金杯,拉完人拉骨灰,喇叭声挺悲啊,唢呐它在吹。”
唢呐没有吹,但是焦化工厂到了。
还行,这里距离港口不算很远,交通也方便,而且它距离钢铁厂更近,毕竟是给钢铁厂配套使用的工厂。
这家工厂的占地面积是真的很大,光堆场就有两个,一起是原煤堆场,还有个焦化成品堆场。
生产车间都有一长溜,备煤车间,炼焦一车间,炼焦二车间,炼焦三车间,炼焦四车间,回收车间,热力车间,维修车间,精制车间。
东西是齐全的,这个小型火车站都在正常运行,还是那种烧煤的老古董火车呢,一开就呜呜呜冒蒸汽的那种。
但是,站在高处,打眼看去,整个厂区黑漆漆脏乎乎的,一些建筑还很像抗战时期鬼子的炮楼,没有一点现代化的气息。
“焦化产生的附属气体呢?怎么没看到那些管道?”
沈光林对这个很好奇,他也是提前做了功课的,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能有啥气体啊,就是一些煤气,加压液化之后直接拉给煤气站了,还有一些不纯的有毒气体烧了之后排放了。”
工厂的领导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这是非常粗放的生产方式,粗放,但是有效。
确实,沈光林抬头一看烟囱,一股烟柱直上云霄,因为阴天的缘故,反而显得特别粗壮浓郁。
在高空中,形成了一朵黑黄黑黄的蘑菇云。
沈光林后悔了,有点不想要这个工厂了。
不能因为地多就没有一点底线啊,这家伙接过来似乎就是个坑啊。
这种工厂是怎么能够存在的,环保部门的人呢。
环保部门都没成立呢,要到年才有部门负责这个职能。
可是,这个焦化厂有两千多工人,新工厂根本要不了这么多人呀,在沈光林的设想中,大约只要少量的产业工人就可以了,这些厂房和设备都没什么用。
这个厂址倒是还行,距离港口不太远。
这里估计是以后的滨海新区,这里的地块都挺合适的,只要不是发生爆炸的区域,那就是一块好地。
不过,这个地方以后可能会有好的发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想繁华,至少是年以后的了吧,总不能把这块地放手里捂上二十年吧。
也不是不行哦,留给儿子嘛!
他沈光林毕竟已经答应了的,地方上也确实想摆脱这个负担。
因为,这个焦化厂效益实在不行了,人家钢铁厂早就想改进生产线了,他们准备重新引进一条全新的更先进的生产线,但是又不想在原厂的基础上改,能够抛售出去那是最好了。
至于人员和土地?
国企么,别的不多,就是人多地多,大不了多招几个农民进城就是了。
甚至,占用土地一分钱都不用给。
沈光林想了想,并没想多久,还是决定把它接下来。
不就是一个月万左右的工资么,一年也才两百来万,没所谓了。
既然是自己约的,含着泪也要收下来。
而且,小叔张鹏也想着大干一场呢,毕竟焦化厂有两千多人呢,真要是管理起来,可比生物科技公司那点人马带劲多了。
现在的国企活的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这种焦化厂,上下不靠,利润和成本都被计算的明明白白的。
而且,这几年,为了满足城市居民的就业需求,地方政府还拼命的往里面放人,一个坑里要放四五个萝卜。
人多了,生产任务又很有限,很多人一天到晚都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做,人浮于事,冗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焦化厂跟钢铁厂的情况是不一样的,钢铁厂他们还有一些计划外的产品可以对外出售的,而且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价格体系,也就是所谓的价格双轨制。
但是对于焦化厂来说,不存在双轨。
煤炭是外购的,订购价格是统一的,焦化之后的焦炭是上缴的,收购价格也是统一的。
多少原料能够出产多少产品都是能够计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即使有多余的产品,想卖出去都不知道卖给谁。
在这里,真正能够额外赚得的钱,大约也就是那么点液化煤气了。
但是,按照工厂方面的说法,似乎也赚不了几个钱?
想想也是,因为企业没有定价权,煤气价格低到爆,想多赚都赚不了。
难道,除了煤气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卖了吗?
有,多余的焦炭卖给街边炼制铝锅的手艺人嘛!
还真别说,街头还真的有用牙膏皮做锡壶的,也有用各种铝制品融化了铸铝锅的。
但是他们用煤炭就行了,这种流窜作业,土法铸造的民间手艺人,其实还挺受欢迎的呢。
现在,运动结束了,一些人把收藏起来的铝制像章偷偷打碎了,熔在一起铸成锅子锅子给家里用,即使不够一口锅,够一个勺子也是好的呀。
而且,也有些人把子弹壳烧融了铸造成勺子,漏勺之类的家用品。
在这些土法铸造品中,锡和铜对人体倒是没有什么害处,但是铝不行,铝还是有很大危害性的,有可能造成孩子的发育不良,身材矮小,智力下降。
工厂参观完了,接下来是谈感想的时刻。
随行的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们是兴高采烈来的,但是参观完这个工厂之后就都沉默了。
这样一个工厂,值多少钱?折算成资产,算不算砸手里了?
沈光林的几个同事直摇头,其中一位同事本来还想说,怎么可以把国营工厂合并给外资企业呢,现在不这么说了,老外是有多傻,才会要这样的企业。
林文伟就是那个老外,好尴尬的说。
继续开会!
接下这家工厂的事情不要提了,沈某人做了决策,别人不要,他自己收。
既然,炼钢厂已经打算重建生产线另谋出路了,那这家工厂没有必要继续生产焦煤了。
不过,这里有个小型的货运站,虽然是条单线,但是能用啊。
如果这里建设成中转仓库,那会怎么样?
外来的物资可以存放在这里,无论是铁路还是海运都不是事啊。
唯有凌云多壮志,敢叫旧貌换新颜。
用不完的地方可以建设厂房生产电器,比如电风扇,电冰箱,电视机等等,深城可以生产,咱们也可以生产啊。
虽然工人不对路,但是可以学。
遍地是黄金,这样的地方,不要白不要。
决定了就要去做。
沈光林很快就想通透了。
不过,也不能白做冤大头,沈光林还是让林文伟跟政府提了不少要求,比如,津门市政府要重新划一块地用于新工厂的建设。
没有问题,我们给。
这家焦化厂从合资公司独立出来,又新家坡这边的公司独立控股。
也没问题,求之不得。
那就简单了。
沈光林决定让出个点给合作伙伴,以表歉意。
这锅夹生饭,他自己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