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多年前,一个叫大梁的国度。
四月,桃李飞花,官道上,彩旗密布,冠辇如云。
“咯咯咯……皇上,您好坏哟,挠臣妾的痒痒。”官道上,皇家御辇内,皇帝和妃子们,欢歌笑语,车内花果酒肉飘香,皇帝左拥右抱,自在非凡。御车周围跟着一批护驾的禁军。
道路两旁,众百姓跪伏迎接,他们大多衣不蔽体骨瘦嶙峋,头磕在地,不敢动弹。
突然,一妇人旁边的孩童见地上有御车里扔出来的果核,就跑到路上去捡,妇人大惊,踉跄着起身要抓孩子回来。
“噗!”一把长刀没入孩子的肚腹,又立时拔出,鲜血飞溅,带出了肚腹内的肠子内脏。
妇人惨叫出声“我的孩儿!”一声惨叫还未歇,眼泪尚挂在脸上,妇人的喉头已被禁军割断,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桃花,和孩子的血融汇在一起,刺红了百姓们的眼睛……
在大梁国东部,一处偏远的小乡村,楚家村。
刚刚下过一场雨,一座茅屋潮湿的地上呆呆地坐着一个妇人,那妇人三十出头的模样,身上粗布褴衫,面上泪痕斑斑,眼神涣散失焦,再看妇人身旁,在一张铺着软草和床单的低矮的木条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无声无息,面色蜡黄,精瘦精瘦,小小的身躯瘦成了竹竿,像睡着了,又像已经死去。
妇人就这么呆呆的瘫坐在地上,保持一个姿势。
茅屋院子外面响起了啪嗒啪嗒踩泥浆的声音,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破旧的中年男人肩上扛着头,和另外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半大女孩一起推开院子的大门走了进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半大女孩叫了声“娘!娘?”
还是无人应答。她急忙跑向茅屋内室,看到娘和女孩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问“娘,我叫你怎么不应声?妹妹不是饿了,要回来找吃的么?”
地上坐的妇人听到大女儿的声音,脑袋晃了晃,扭着僵硬的脖子慢慢转向了大女儿。
此时,那中年男人也已经放下头走了进来,他察觉到室内的压抑,也紧跟在大女儿后面想问问究竟怎么了。
各位看官,这中年男人叫楚从贵是这两女孩的父亲,地上瘫坐的女人叫梅娘,是她们的母亲,半大女孩叫楚瑶,是大女儿。
妇人看着大女儿,眼神渐渐有了生气,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你妹妹偷偷拿了我两个铜板,想买村长家孩子手里的糖,被我训斥了一顿,她哭得厉害,哭着哭着就…就没了声息…呜呜呜…我的宝儿啊,我的心肝,你不能离开娘啊…”
妇人声嘶力竭的哭着,手里抓着躺着的女孩细细的小手,直哭得肝肠寸断!楚瑶和楚父都呆住了,这不可能!他们下地之前,小女儿还有说有笑!
楚从贵探手过去试女孩的鼻息,一试之下,大惊失色,急急后退几步,喉头一股腥甜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涨红,眼泪呼之欲出。楚瑶看到父亲如此,再也按捺不住,哀哀的哭将起来。
楚从贵心里清楚,平时生活窘迫,二女儿胎里就没得到足够的营养,出生后身体衰弱,一口气没捣换过来,竟……天啊…
生活虽极为贫穷,但是一家人相依为命,缺一个也不行。
就在一家人凄凄惨惨的哭声里,床上的小女孩极微弱的叹了口气,可惜谁都没听到。
再说楚蝶衣,自展览馆一游,她似乎进入了一个梦的世界,如烟似雾,纷乱繁杂,在一片烟瘴中徘徊往返,想找到出口,想回到现实的世界,却怎么也出不去。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楚蝶衣慢慢循着哭声走着,眼前烟雾渐渐散去,出现了亮光,那亮光越来越强,刺的眼睛都睁不开。
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似乎就趴在蝶衣的耳朵上大声的哭,震得耳膜疼,楚碟衣慌忙的想捂住耳朵,手臂却挣不动,似被人攥在手里,骇然之下,楚蝶衣拼命的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一妇人趴在她脑袋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想挣扎着起来,身子微微动了动,已经判定她死亡并陷入沉沉悲痛的家人并没发现这细微的动作,一屋子悲声大作。
楚蝶衣头有些疼,就出声问道“你们哭什么?”声音细细轻微,然而一向对孩子声音无限敏感的母亲却听到了,那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猛的抬头。
看到楚蝶衣已然睁开了眼睛,狂喜道“蝶儿,蝶儿,你活过来了!蝶儿!蝶儿!太好了,太好了,你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我的蝶儿活了,我的蝶儿活了,哈哈哈哈哈…”妇人因狂喜的声音颤抖的大笑着。
楚从贵和楚瑶奔到床头,手扒着床帮,惊喜的看着楚蝶衣,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喜色。
“蝶衣,蝶衣,娘的宝贝,告诉娘,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妇人问道。
楚蝶衣凝神看向这个妇人,不觉热泪盈眶,脱口喊道“妈妈,原来你在这里!”
妇人一惊,柔声对蝶衣说“蝶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你娘啊,我当然在你身边。”
楚蝶衣看着妇人,心想,妈妈年轻了很多,这难道是在梦里么?
她支起身子,看到周围的环境,昏暗的茅草屋,屋顶高处结着蜘蛛网,一个女孩和一个中年男人趴在床边满脸喜色的看着她,他们全都穿着古代的衣服,短褐,粗布襦裙,男人的头上也箍着发。
屋内家具虽简陋,但是矮凳,木桌,桌上的木梳,黑碗,竟和她看到的展览馆里古人的用品一样。
楚蝶衣心里渐渐有个预感,难道……,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瘦骨嶙峋,同样的粗布襦裙,补丁遍体,这具身体很明显不是自己的。
她想起了展览馆内那神秘女孩的微笑,难道那位是什么神人,将自己的灵魂送到了这里?
蝶衣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
梅氏觉得蝶衣神情好像和以前不同了,以为是她昏厥虚弱,没有多想,轻抚着她的头说“是大梁朝,蝶儿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肚子饿么?”
楚蝶衣看着这张与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柔柔的笑了,自己一直期待的古代生活,自己一直期待的古代蓝天,还有失而复得的亲人,终于得到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娘,是有些饿了。”
梅氏挣起来,准备去灶间弄点吃食。
蝶衣要起来,出去看看,姐姐楚瑶把她扶起来。
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呈现在眼前,东侧是灶房,西侧放着一些农具杂物,柴禾,还有一个磨盘。
楚瑶去灶房帮梅氏做饭,蝶衣的脚步跟着她来到灶房,低矮的厨房被烟熏的发黑,她看到梅氏搓着手转了又转,真真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来家里非常拮据,应该是没有米粮了。
楚瑶喊了声“娘,这里是一点野菜。”又看向妹妹“蝶衣,你出去坐着吧,我和娘来弄吃的。”
蝶衣依言,走出来,打量着周围的院落,院墙是用石头砌起来的,高度到成人的脖颈部位,一道篱笆门斜斜的拦着院落与外面,院墙望出去不远,散着村里其他的人家。
这一通打量,倒慢慢唤出了脑海里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原来她也叫楚蝶衣,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关于饥饿的深刻印象,本主年龄十二岁,但瘦瘦的显得年龄只有岁的样子。
仰头望着天空,约莫四月的天气,果然是一片无垠的湛蓝,蝶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声的笑了。
楚从贵在院子里支起了一个小桌,摆了几个黑陶碗,倒了点水。
见蝶衣神情欢愉,高兴的唤她“蝶儿,快过来喝点热水。”
蝶衣走到小桌旁,端起水来,仰头喝了下去,刚要放下碗,院落的篱笆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斜对襟短卦的老妇人满脸怒容的走了进来。
“一上午听你们家这个嚎啊,晦气不晦气,梅氏,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瞎嚎什么呢,你就盼着老婆子我闭眼是不,这几天怎么不去送吃的?”她看也不看坐着的三儿子和孙女楚蝶衣,径直奔到灶房吼到。
楚蝶衣慢慢的放下碗,嘴撮了几撮,从来没有享受过奶奶爱的人,自然明白这妇人如何这般做派,怕又是个重男轻女,欺软怕硬的主。只是,如今,我楚蝶衣再也不是你以前的孙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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