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没两天,上雍皇城里就发生了一桩奇葩事儿。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夫人在上雍声名最著的大儒之一,太常寺卿冯大人的府门口失声痛哭,大骂冯大人背信弃义云云。
老夫人之后虽然被请进了府中,不久之后却又含怒而出,指着冯家大门前的匾额破口大骂。
一时间整个上雍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好奇心都被拉得满满的。
要知道,这位冯大人虽然只是正三品,但其人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却颇有声望,年轻时候更是出了名的才子,他的诗集文章到现在也是许多读书人必须拜读的存在。不仅是文章才华,他的人品德行也是极好的,如今在士林中还隐隐流传着冯大人当年刚正不阿,直言谏君的传说。
这样一位几乎完美的儒生代表,却被一位老夫人当街破口大骂,自然是引起了许多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的闲人的好奇心。
甚至有不少无聊之士,已经暗中给人家编造出了几段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
普通人不知道,但上雍的权贵们却是心知肚明的。
那位邹老夫人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邹大人被贬的事情。
说来也是这些人不厚道,挑唆邹大人去触怒摄政王的时候许诺的千好万好,如今出了事连求个情的人都没有。可怜那姓邹的老先生,一辈子也没有过什么大差错,眼看着都要致仕了,若是能平安退下来看在他一辈子兢兢业业的份上朝廷定然还要将他的品级往上提一提,如今却一朝回到三十年前。
听说邹大人回到家里就躺床上爬不起来了,连翰林院的差事都没法去了。
也不能怪摄政王心狠,若不是这一刀砍得狠,恐怕这几天朝堂上还免不了许多闲扯淡。
这才刚开年马上又要春闱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如今倒是安静了许多。
唯一牺牲的也就是邹大人了,谁让他临老了反倒是脑子不大清楚被人当成出头鸟了呢。
想必是那些人也没想到,这位邹夫人竟然能这么莽。
寻常人最多在家里哭天抢地,她却真敢冲到人家府上指着人鼻子骂。这位老夫人本身也是个农家出身,只是几十年养尊处优看起来很有几分贵妇模样了,但这不代表她不会那些粗俗的骂人话语。
冯府
须发花白的老者听着下人的禀告脸色铁青,放在桌面上的手也隐隐有些发抖。
见他如此,站在跟前的人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生怕将这位老先生给气晕了过去。
站在老者身边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见状连忙朝下人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等到人出去了中年男子才低声道:“爹,这事儿要如何处置?不如咱们派人去一趟邹家,让那老太婆闭嘴?”邹家那老虔婆显然是疯了,离开冯家之后嘴里依然还不干不净的瞎咧咧。
这两天他们冯家的名声……他们晚辈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老者冷哼了一声道:“去邹家?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邹家么?邹家要是出了什么事……”
中年男子了然,邹家要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外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们冯家。
“那咱们要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让她乱说?”中年男子皱眉道。
摄政王那里是走不通的,且不说他们冯家分量还没有重到能让摄政王改变主意。就算有这个分量摄政王也不可能理会的。若是摄政王改变主意,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之前是摄政王错了?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邹家是不是还有几个子弟,今年要参加春闱?”
中年男子连忙道:“是,邹家的长孙今年二十六岁,正是今年春闱的举子。”
老者思索了片刻,道:“找个人去跟邹老夫人说说,邹老的事是咱们对不住邹家,但事已至此谁也没有法子,还是要为儿孙着想的。”
说到这里老者抬头看了儿子一眼,道:“找个信得过女眷去,别让咱们家的人插手。”
中年男子连忙点头应了。
老者又缓缓道:“我去见见苏老。”
闻言中年男子不由蹙眉道:“爹,苏家如今可是站在摄政王府那边的。”
老者摇头道:“你懂什么?苏太傅哪边都不会站,苏家倒了如今这个地步,若是还要站队他一辈子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苏家只怕是想押注在陛下身边那个小重孙身上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此说来,苏家还是想保陛下的。”既然要押注陛下的伴读,那总要陛下将来能掌权,伴读才有用吧?
“既然如此,苏家为何又将孙女嫁给骆家?骆家可是摄政王的岳家。”中年男子疑惑道。
老者叹了口气,道:“苏老一生聪明过人,就是太过相信人品这个东西了。他相信谢衍不会篡位,会兢兢业业辅佐陛下直到亲政。”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不信?”
老者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沉声道:“我现在信。但是…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而权势,是会改变人心的。更何况…摄政王妃做的那些事儿,你觉得有几分是摄政王本身的意思?若是放任他们如此,以后还得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父亲,犹豫再三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做…真的不是逼着摄政王去篡位么?
另一方面,摄政王也是男子,为何却要放任妻子如此作为?难道当真是色令智昏了?
冯家和邹家的事情骆君摇自然也听说了不少,不过她也是知情者的一员,自然不会跟普通百姓一样去八卦什么风流情史,最多也只是嘲笑一番那些老学究罢了。
上雍城里还因为那些事情风风雨雨的时候,骆君摇已经在安澜书院准备新年开院的事宜了。
山长的书房里,骆君摇饶有兴致地坐在书案后面打量着整个书房的陈设。
这书房是上一任山长布置的,风格趋向于沉稳端肃,自然是不大符合骆君摇的审美。不过现在也没空在意这些,她跟前摆着的是一大堆各种卷宗和信函。
章竟羽坐在一边看着她道:“这些都是上雍个家送来的信函。目前已经确定有五十九位之前玲珑院的学生今年不会来了,这些都是排除了去年以及结业的人之后的。另外,今年玲珑院没有新生入学。这都还是目前的,后面几天说不定还会收到信函。”
骆君摇点点头,问道:“玲珑院有没有想要转院的?”
章竟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身边拿出两封信道:“有两个,但这都是姑娘私下写给我的信,并不是她们家人的意思。王妃最好还是不要自作主张,否则这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这年头姑娘自己的意愿算不得什么,父母是她们无法违逆的高山。
骆君摇道:“这个我知道啊,我又不傻。回头让她们来见见我吧,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这么有想法。”
章竟羽点了下头,继续道:“另外今年有七位新学生报名了武道院。以及新开设的四个学院确实有不少人前来打探消息,其中以商学院和医学院最多,农学院次子,天机院目前没有。”
主要是大多数人根本无法理解天机院,更不想让自己姑娘去当木匠。
骆君摇微笑道:“天机院已经有一个学生了。”
“谁?”
“怀阳郡主。”
章竟羽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不错的选择。”
徐歆玉身为长昭公主和徐将军的爱女,无论她想学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未来的人生的。就算天机院在世人眼中很奇怪,对怀阳郡主来说也没什么。
骆君摇笑道:“那么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授课的先生也差不多足够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更好的先生。明天开始正式测试将要入学的新生?”
章竟羽点点头,“可以,王妃明天会来么?”
“第一天,自然是要来的啊。”骆君摇笑道。
她还真的有点期待,到底会收到一些什么样的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