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脸上有一些尴尬,看了眼看了眼头上光秃秃的树枝,又看了看地面散落的花瓣跟叶子,再望着正帮自己掸花蕊的阿玲,淡淡晨光下,那张仔细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于是,冰冷沉寂的心里,就莫名其妙有一股暖暖的跟春风似的不知名的东西,悄悄地缓缓地韵动着。
“好了,干净了。”
阿玲拍拍手,满意地看着从花蕊里脱出身来的决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英飒,一如既往地让她心头有些欢喜。察觉到决明在看自己,阿玲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木棉的那幅画,便忙问道,“决明公子,许公子有没有什么画遗失了?”
闻言,决明收了神,拧眉想了想,回复道,“主人平日喜写文浓墨,不怎用丹青。唯昨日那幅绘清婉小姐的画,也在小姐床头挂着,并未遗失。”
“那许公子在上元节后有没有绘过一幅小姐猜灯谜的画?”
他摇了摇头,“属下未曾见过。”
“这就怪了……”阿玲皱了皱眉,心想,若不是许公子画的,难道是——太子殿下画的?
这样的思绪一闪而过,阿玲眨了眨眸子,心里一咯噔,盯着地上的两根树枝和一朵青花,想了半天,越想这心跳就越快。
“阿玲小姐,怎么了?”决明疑惑地问。
她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抚了抚胸口笑着道,“没事,我去给白绪送鱼干了,你接着忙吧。”
说着,她便绕过那颗饱经摧残的树迈起步子,边走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决明拎着花香四溢的包袱,望着阿玲渐渐走远的背影,想到了几个月前莫秋对他说的话,那个原本只有任务和主人的冰脑子,恍恍惚惚一闪,心头的弦搭错了搭到了心底,结果扯到了喉咙,几个字脱口而出。
“阿玲小姐,等等——”
腿脚又不知被哪根弦扯到,鬼使神差一跃,落到了阿玲身边,“阿玲小姐,属下也要回华宸苑,我跟你一起吧。”
阿玲正沉浸在思考中,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唤她,便觉者一阵含着花香的黑风落在了自己身边,抬目一看,决明正黑衣束冠,英姿飒爽,冷目端俊,一贯冰冷的双眼微微低着。
一下子,杂七杂八的想法全被这阵黑风吹走了去,她眨了眨双眼,脸上掀起两片杏花红,声音也轻了好几分,“好,那……那一起回去。”
于是,两道身影,一青衣一黑袖,中间隔了两尺远,沿着小院朝前走,决明只感觉修炼好多年清平如水的心跳,好像快了一个频,增了一个率。
阿玲侧过头偷偷看他一眼,这平日冷冰冰的决明公子,在春光下,倒是多了些柔和,俊朗了不少……
穿过几重小院,可以瞧见华宸苑的屋顶了,阿玲真希望这段时间再过得慢一些。
这时候,一间屋子边儿传来了白绪的喊声,“阿玲你可算来了,快快快,我的小娇饿的喵喵叫呢!”
那小白影嗖嗖嗖地跑过来,从阿玲手里拿过瓷碗,又唰唰唰地跑回去,蹲在屋檐下,把碗放在一只黑白纹小花猫的旁边。这一刻,白绪身上森林之王的张扬贵气丝毫不现,而是像个小奴仆似的,眼神惊喜又温柔,“小娇,小鱼干来了,快吃吧。”
伸手,抚了抚小花猫的毛,小花猫娇娇软软地“喵~”了一声,转头去舔碗里的小鱼。
阿玲望了眼白绪对那小花猫宠溺的眼神,眉梢挑了挑,又看了眼旁边那个布绒绒的东西,笑道,“你还给小娇做了个窝?”
只见屋檐下的木板地上,摆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蓝绸软窝,蓝绸上面绣着艳丽的牡丹芍药,窝里还摆了个满是绒绒的垫子。
白绪扫了眼那窝,又专注于抚小花猫的脑袋,“那是我托薛老差人去做的,春日来了,我就把那窝摆到了屋檐下,给小娇晒太阳用。”
决明望着长着黑白耳朵的白绪跟黑白绒绒的小花猫,眼神中闪过几分疑惑,难道这就是同类相吸?
阿玲看决明瞧得有些发怔,轻笑着说,“两个月前小娇跑得不见了踪影,又不知怎么找了回来。自从那以后,白绪就觉得这是缘分,是遇见了真爱,便整日跟在小娇后面,冷了怕它冻着,热了怕它晒着,真把她当成娇媳妇养了起来。”
闻言,决明点点头,听着这形容,总觉得有点耳熟,思索了思索,面向阿玲正经道,“有点像主人。”
“哈哈,主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玲灿灿一笑,忽然觉得这话似乎还能有些别的理解,看了看决明,决明倒没反应过来,拎起手里的包袱指了指,“我先去给主人煮汤了。”
阿玲松了口气,点点头,黑影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她站在原地,低眸转着衣袖,心想决明公子若有了心上人,是不是也会跟许公子和白绪这般,黏着宠着呢……那样冰冷的个形象,喜欢起别人来是怎样呢……
想着想着,脸又红了红,朝小姐屋子那边走去。
木棉站在琼华苑地大门前,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华丽瑰美的府邸,叹了声气,踏上了通往城外的小船。望着愈来愈远的琼华苑,她皱着眉,心道这两日一定是犯了天冲水逆,不然怎么能这么倒霉?
倒霉地发现宫浅岚暗中心悦清婉小姐,倒霉地捡到了那幅元夕猜灯谜的美人图,倒霉地又把那图画弄丢了……
丢哪了?最有可能的还不是她在膳房前的那一趔趄,把这画直接丢到了阿玲的眼前!
若是真让阿玲捡到那画,离清婉小姐看到还远么?她只觉呜呼哀哉,若再待在琼华苑里,这事儿查到她身上,她必将成为太子殿下刀下亡魂。于是,木棉索性慌忙跑路,啥也不管,爱咋咋地。
一路水光映着曦光,木棉坐在船头闭眼,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爹娘康健,自己平安。顺便替太子殿下祈祷一下吧,清婉小姐别看到那画……
华宸苑。
一名婢子来报说东璃澈有事同许淮闻商议,许淮闻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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