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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沐浴(两更合一)(1 / 1)

雪清婉豹子似的眼睛渐渐散了凌厉的光,望着眼前温柔的跟娘亲似的人儿,一瞬间,眼睛鼻子都酸溜溜的,委屈地扑到了他怀里。

这一夜塌床掉洞遭水淋的委屈,寻到了个宣泄的地方,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几滴。

许淮闻轻轻拍着她的背,侧头用眼神示意决明和莫秋。那两人立刻会意,退离屋室,去烧备沐浴所需的水。

她蹭着他湿漉漉的肩膀,抹了把眼泪,嘟嘟囔囔道,“东璃澈就是个傻子。”

“对对对,是傻子,我的清婉最聪明,他连万分之一都不及。”

“清婉跟那床榻都有感情了,就这么没了。”

“没事,淮闻再寻人给你造个一模一样的,一个不够,造十个。”

雪清婉趴在许淮闻怀里,指指床头那边的墙,“幸好,你给清婉画的像还在。”

许淮闻柔柔一笑,抚抚她的头,清婉最惦记的还是那幅画啊。

“是啊,看来真如清婉所料,我们要带着这画搬到我那屋里住了。走,我们先过去等着。”

他将雪清婉从地上抱起来,侧抱着她俯身执起门角后常置的海棠油纸伞,穿过在黑暗中肆意蓬勃的潇潇雨幕。

雪清婉手搭在他颈后,缩在他怀中,赤着的足尖星星点点地水滴落在院内的水窝窝里,阴翳的遮不见了星月,迭起的雨露击无了虫鸟,是空远寂静的黑,唯有他屋室那一豆红光引着方向,还有脸前贴近的呼吸声。

她低低眉,伸出另一只手帮他执伞,冰凉湿润的手覆到他的手背上,他低头望她,在黑夜中两人相视一笑。

推开黑木精雕的折门,再闭上,他始终抱着她。厅内六盏宫灯已亮三盏,够用了。

雪清婉沿着他的肩线,望了眼厅中央浮灯烁映下,那粼粼紫光散射的观赏石,鱼儿躲在浮荷下睡得熟透。穿过撰绘《春江花月夜》的圆屏,来到寝厅,较之清婉屋子的闺阁女儿气韵,黑木白画的榻架栏窗更有清尊贵雅之气,榻案间藏匿着许淮闻留袖的紫蔲香。

他将她放到摇椅上,她身捂绒毯,几滴水顺着葇荑白的足尖浸湿了地面。

许淮闻便忙去取了条干净的毛巾,衣摆垂地,蹲跪在了摇椅跟前。

“足上穴位多,寒气从中而入,易通浸全身,留下遗症。我先擦个大概,待会沐浴时,清婉要好好暖暖脚。”

毛巾落在脚上,一拭一捻一滑一落,痒痒的轻轻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么了?”

“痒。”

许淮闻也一笑,“那我轻点。”

她抖抖脚,“轻了更痒,你用点力。”

“好,好。”

他聚力于手,将内力沿着毛巾传往她的脚心,雪清婉感觉一股暖融融的气流包裹住了脚,从脚心向上窜,流窜到五脏六腑后晕化开来,到经络末端,本被水淋后满身寒意,一下子散了大半。

“还痒么?”

感受着那股暖融融的气流在体内四处游走贯通,精气神都好了起来,“不痒了,很舒服。”

“我用内力输入进去,先让你的静脉打通来。等会浸浴热水中,会更好吸收。”

低目望向那人,正专注地用毛巾在她足底的一些穴位上擦擦按按。几滴水顺着湿漉漉的额角发梢落在脸上身上,她又些心疼,“你也给自己擦擦。”

他抬眉淡笑,“我有内功驱寒生热护体,无碍。你身子弱,可莫要因今晚一事着凉了,否则,怎么惩处东璃澈都不为过。”

她也笑了笑,心里一暖。许淮闻这般向着她,东璃澈若知道,会不会气愤地跟他绝交?

不过东璃澈也是活该。哪有人建房不钻研地理地势不看地基建在哪的?这就像行庖厨之艺不放盐,行墨画之迹不调色,行商贸之术却没有钱一样,落到最后只会自讨苦吃自食其果。

希望东璃澈祈祷明日她起来后天气晴点心情好点,不然她就给他床底下钻个洞再拿木板盖好让他半夜好好享受一下。

脑子拐着弯儿地去向坏主意,想着想着想的心里舒畅起来。

这时候,许淮闻将她的裤腿往上拢了几寸,露出半截细白如雕的小腿。他指尖不小心触碰到那凉滑的皮肤,许淮闻怔了一下,她也怔了一下。

交织并行的触感自一寸肌肤蔓延到全身,有些像摸了食蚊草般的感觉,只不过那麻麻的酥酥的毒性增生了几倍,毒得两人心里都隐隐发热。

许淮闻凝了凝神,继续用毛巾拭水输力。

毛巾落在腿上痒痒的,那份汩汩的内力热流也抑制不了这种痒痒的感觉了。明明是粗糙的料面,却像柔软的布绸子捎过一样,捎得她心头荡出了一圈圈涟漪。

那激涟而出的人儿正低着头垂着目,身后榻畔青黄的琉璃盏的光晕,在他长睫下影出了两圈半圆的弧度,搭在那张不时滴落一丝水迹的脸上,原本出尘高雅的眉目,在这时添了清媚诱人,像一朵池水藻荇间独然开放的红莲花,每一瓣都绽着灼灼夺目的芳华,每一蕊都带着缠绵又清透的幽香。

再加上足腿间软柔微热的触感,经历危难后的安详静和,雪清婉只觉脑中思绪翩浮,眼前心猿意马。

“在看什么?”

似是情愫在空气里衔接出了共鸣,许淮闻察觉到了那一汪泛热的目光,缓缓停下手来。头刚仰了半寸,忽觉一只有些湿凉的指挑起了下巴,将余下那半寸也挑了上来。那一汪目光倏然而近,如一阵见月而汐的潮水般,翻卷袭来。

他只感觉自己的唇被另一方温软缱绻所贴合,嚼清茸的芬香渐渐在唇齿间晕荡开来。

许淮闻望着雪清婉柔情又有些扑朔迷离的眸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怔忡,又一闪而过的惊喜,心中被炽郁蓬发的热意所覆盖所侵蚀,失手放开了毛巾,伸手扣上她湿泽的发,更霸道地吻了回去。

良久,他放开了她,或者说她放开了他。

许淮闻呷着一抹袅袅魅人的浅笑,淡橘的唇上增了些许浓红意,墨染如深潭的眸子深处有些暧昧的迷离,“同躺一榻这么久,也没见清婉主动一次,今日倒稀奇了。”

她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脸上是晚霞似的两片红,“这,夜半三更,周身无人,外有滂沱大雨,淅淅沥沥,惹乱心神……清婉,是洽景宜情而行。”

“洽景宜情?”许淮闻拾起地上的毛巾,“那我希望清婉多恰恰大好春光,宜宜你我之情,我——”

他起身贴上她耳边,呵气如兰,“我很喜欢。”

那脸上的霞红顿时跟会殷染的墨画似的,蔓延到了耳边。

许淮闻走了两步,回眸看了眼她,一笑。在淡淡青黄的灯光里,偏生那笑璨若惊鸿似的,有些华艳,有些引诱,有些轻佻,又有些浓情,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她垂下头,心跳嗡鸣,大过窗外纷雨。

听着不远处在盆子里浣毛巾的声音,雪清婉坐在摇椅上一摇一晃,抚了抚热乎乎的脸,轻轻咬了一下沾着那人温度下巴的指尖,回味了下方才那吻的感觉——难怪许淮闻爱挑她下巴,这种自上而下带着几分调戏几分风流几分纨绔的动作,确实能予人很强的征服感和占有感啊。

情不自禁一笑。

她也喜欢。

决明跟莫秋向值夜的婢子要来了沐浴的物件儿,皂角水道、浣润露、凝香瓣、银篦头、沐熏香,一样一样分两半,分别摆在寝厅跟正厅的两支架子上。两只精绘细翎的檀盆,粉紫绘饰多的在寝厅给清婉用,黑蓝漆彩多的在正厅给许淮闻用,中当便隔着《春江》的那扇圆屏。

在檀盆里沏上热气腾腾新烧开的水,撒上香瓣,添上药房拿的驱寒的香草,再各旁燃一支熏香放在新衣下熏染,算是完备了。

雪清婉来到檀盆前,香瓣味浓而不腻,以祛污遮泥水腥,润香体味;而熏衣之香则是淡淡清幽之位,不至于浓上加浓刺乏嗅觉。

“莫秋,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莫秋望了眼她,低头道,“是,主人。”

行拱手礼后便退了出去。

檀盆内,水面被重重叠叠的香瓣遮了大半,唯澈净的一隅隐隐映出雪清婉的脸,发鬓上面仍沾有叶片。

因自小沐浴皆有阿玲从旁侍候的,不喜欢旁人在侧盯梢似的奉候,有种被看光身子的不适感。即使在竹林小屋里莫秋替她脱衣沐浴过,但那是在她昏迷时,跟清醒不在一个概念上。

如今夜深雨大,阿玲定安歇着不宜惊扰,索性自己行事,也自在也舒畅。

只是……好像遣走了莫秋,也依然不是自己一个人。

她望了眼绘着春水江岸的隔屏,隐隐宫灯的映照下,正厅内人影晃动,她听到了决明开窗而走的声音。

雪清婉抿抿嘴,又就剩她跟许淮闻了?

“清婉,你遣了莫秋,一个人可能顾得来?”屏外传来声音。

她嘴角动了动,“可以,放心。”

心里小声念叨,一个人顾不来,难道要你来伺候我?

“那便好,浴水里有驱寒的香草,沐浴一刻钟左右就见效了。快进去吧,免得水凉。”

那边又传来了声音,水雾渺渺,声音虽近,但也有些虚幻。

“嗯。”她应道。

又看了看那隔屏,外面许淮闻似是在更衣了。

听着那丝带从腰间被抽出的斯斯声,软绸衣裳落到架子上的扑朔声,脑子里有了些跃动的画面感——

许淮闻解衣裳了……许淮闻脱干净了……许淮闻皮肤白白皙皙的……棱角分明的肌肉……

哗哗——

许淮闻入水了。

心尖紧了紧,脸上有些热,可能是被水雾熏的,也可能是被粉里透红的思绪搅和的,总之,热得有点发烫。

哎呀想啥呢!她可不是猥琐痴汉!

赶紧摇了摇头,手捧浴盆中清水敷了下脸,激开重叠的香瓣,水里那张本跟花瓣似的彤红的脸,渐渐淡白了下去。

她轻轻舒了口气,又瞧了眼那屏风——她发誓她只是想确保屏风的遮挡性,不是想偷窥许淮闻洗澡。

只见那屏风,虽是精致剔透的薄丝软线绣织而成,但却丝毫不通光,很好的隔开了寝厅跟正厅。除了那檀盆中影影晃动的黑影子外……完全看不清隔屏外的景象。

雪清婉郑重地点点头,遮挡性检测指标良好。

“清婉,你还没入浴么?”

悠悠荡荡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关心。

她怔了怔,忙朝那边清喊,“我这就进去!”

耽误半晌还没入水,万一许淮闻以为她是个盯着屏风影子满脑子遐想的变态怎么办?

晃晃脑袋,变态?呸!

那人宽衣解带到入浴,迅速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这等舒朗豪气镇定自若正人君子的许淮闻,她不能输!

于是她三下五除二解开了衣带,朝旁边一撂,踩着凳子,就跨进了水中。

水浪被激起几层,她顺着水波靠在檀盆壁上,温热芳香的水殷浸到每一寸肌肤上,她现在心里毫无杂念,只有三个词——

舒服!畅快!暖和!

屏风那边,正人君子的许淮闻正慵懒地倚靠在盆壁边,发梢湿漉,手背抵着额头,眼神微眯地望着屏风对面,看那隐约朦胧的娉婷俏姿落入水中。

嗯……

好热。

脸也热,心也热,经脉热,全身都热。

他敛过目光,身子朝水下挪了挪,香瓣没过了唇,只留鼻尖在外呼吸。墨丝如缕,与香瓣交攒浮动在水面,温热怀香的气息弥湿了眼睑、睫毛,他缓缓阖上双目。

良久,他从水面下露出了那瓣如拂晓润珠般的浅橘薄唇,长长喘出一口气,张开迷了雾气的眸子,执起木架上的银篦子,蘸了蘸小盆里煮好的皂角水,从墨丝间梳理而过,褪下一重淡灰的泥渍。

梳理差不多干净后,他望了眼指间银篦,眼神一渺,手松,只听“扑通——”一声,银篦落到了水里,渐渐沉底,被层层花瓣掩盖无踪。

“清婉,决明忘记给我备篦子了。你那边可有,借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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