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里,清莲烦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发冠,将自己梳的本就不光直的束发弄歪了几分。
猞猁国王子出使一事已经递了奏章,果如华连所预料的那般,陛下下旨命他们二人主理这次的接待来使的事宜。
想到殿下,清莲便更加的烦躁。
自从那一夜拒绝了华连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清莲便是一直这样的心神不宁,就连一旁的张翰林和李书都不由得侧目。
长袖善舞,在翰林院的人情世故当中如鱼得水的李书如今也日日留在了翰林院,为接待猞猁国王子一事焦头烂额。
“薛兄,往日你往张大人这处跑的最为勤快,如今正经事派到了你我的头上,你怎么反倒跟卸了力气似的!”
李书已经数不清今日是第几次看见清莲一脸呆滞的样子了,忍无可忍之下抛却了自己一贯的君子之风,拿着古朴的书简狠狠的瞧了瞧书桌。
“薛兄莫不是失了意气,准备将这个机会让与在下?”
此刻围坐一场的只有清莲、李书和张翰林,彼此的身份和岸头皆心照不宣,也没什么好掩藏和伪装的。
清莲诡异的看了一眼李书,总觉得这段时间他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过多了一些。
“李兄有时间和我在此逞口舌之快,不如还是多用些心思在正事上也好更轻易的攀上些殿下的看重!”
清莲的口中不乏讥讽之意。
李书面皮一变,他虽然归顺于华连却始终无法忘记李家是如何败落的,殿下是如何一步步的算计人心最终令他无家可归的。
此时此刻,他迫于处境之艰辛,权势之向帝后最宠爱的公主,朝中最善工计的殿下低头顺眉,最始终以此为耻辱。
眼眸闪过怒意,眼尾微红,握着竹简的手深深用力,青筋暴起。
可他早就不是当年只知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了。
尝尽世间炎凉,收起自己身为读书人的清高和自傲,违背本心的向着身边从前半点也瞧不上的官员阿谀奉承,其间酸楚,岂是他人知道的?
虽心中羞辱怒意滔天,李书也克制着,忍耐着
他知道的,殿下对这个自己亲自培养安插的棋子很是看重,亲自为他铺路,甚至收下了自己做他的磨刀石,轻易他不该得罪他。
所以,他只是这样死死的盯着清莲。
清莲自知失言,可是这段时间殿下再无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她也被接待使者一事绊住了腿脚,心中郁气多日,一时之间也是气恼上头。
两不相让,双目相对之间,尽是火光四射。
“咳咳咳”
拳头抵在唇边,张翰林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两位若是不耐烦在我这个老头子这里坐着,大可以出去打上一架,谁打赢了以后就听谁的,莫要再说些酸话让我听着难受!”
清莲面上讪讪,颊上微红,总感觉自己那一点小心思在张翰林的眼中一览无余,拱手温声道
“先生莫怪,是学生神色不属了!”
李书亦是清风朗月的一笑
“学生亦然。”
两人一个低眉敛眼,一个笑容朗朗,好像刚才眼睛红的和斗鸡一般的和这两人半点关系也没有。
张翰林一时之间默默无言,殿下挑人的眼光越发的奇特了
无语的摆摆手,张翰林拿起笔舔墨
“继续吧,那猞猁王子还有四日便要抵京,这接待宴一事连在何处举办都还未曾定下,两位还是抓些紧吧!”
清莲和李书对视一眼,又默默的扭开了头。
依着往年的规矩,这接待来使的风尘宴规制不该低于寻常的国宴,地点自然是在祈天台上,那是往年国宴举办的地方。
这也是清莲的主张。
可是李书却不认同,猞猁王子都已经入了大越国王朝一半的路程,这才施施然的递了奏章上报陛下。
如此做事没有常理,来意不明的他国王子,不必给予大的礼数,只是照顾周全便好。
“那李兄你说,这宴会地点你到底属意于何处,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可你倒是说出个主意来呢?”
李书扭开了头不再说话
“好了好了,既然两位都说不出个丁卯寅丑来,还是商量一下宴会的宾客、菜色”
张翰林如今看这两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都是陛下看中的新秀之才,都是殿下亲自挑选的绝利刀锋,他也只能在两人之间打着圆场。
“是。”
清莲不会不给张翰林面子,毕竟他是殿下的人,毕竟他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恩师。
李书也默默的将头扭了回来。
两人都肯配合,张翰林又是经验老道的臣子,几个来回之间,这事情便一项又一项的定了下来。
只,除了宴会地点
张翰林年纪大了,不如他们两人能熬,眼看着时辰到了,事情又进展的颇为顺利,便先一步回府了。
此刻,屋中只剩下了李书和清莲两人。
方才说正事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骤然安静了下来,清莲便觉得分外的不太自在。
尤其李书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总感觉藏着些什么似的。
叫人捉摸不透,又令人无端的还害怕。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明日我希望李兄能将你心中中意的宴会地点诉之于口。”
清莲不愿意再与李书独处,淡淡的开口起身,正欲离去。
李书看了一眼月色朗朗的夜,亦站起身来
“天色已晚,在下与薛兄同行吧!”
“我与李兄并不同路!”
清莲淡声拒绝,快步地离开。
李书却似没有听见一般,抬脚追上了清莲的步子,温声如玉
“无妨,若是终点在一处,又何妨走的是那一条路呢?”
李书的声音紧紧追至耳边
“总归是最后都是同路的”
李书也不知是何时习得轻功,清莲竟然一时之间甩不掉如鬼似魅的身后之人。
难道和自己当年一样,是殿下亲自调教的逃命之术
难道殿下已经将李书全然归作自己人了么?可是李书的父亲可是殿下亲手
神色恍惚之间,李书已经追上了前面疾步而行的清莲。
“不知道薛兄可还记得,在国子寺的时候,我们同屋而住,日日都在一起磨书习文,那时我真的将薛兄看作我的知己啊!”
“哪怕李家败落,我知道了那是你与殿下作的幕后推手,我也从未怨过你,甚至还在父亲的手上救下了你”
两人相伴而行,李书看着地上的影子,絮絮叨叨的念着从前的往事。
可是清莲心烦意乱的,实在不耐烦听李书这些话。
当年一步步,一举一动她几乎都带着算计,哪怕曾经有过片刻的惺惺相惜,可也很快淹没在了重重的算计之下。
如今听见这些话,虽李书说的情真意切,可落在清莲的耳中,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讥讽一般。
“够了!”
清莲忍无可忍,皱着眉头冷冷的喝了一句。
“薛兄,这些事情在你心中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么?”
今夜的李书肉眼可见的不正常,清莲蹙眉,想着该向殿下提醒一句了。
“薛兄”
李书不依不饶的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道不同,终究不相为谋!”
清莲丢下这句话,快步地离开
“告辞!”
可手腕却被人死死的攥住,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李书那双藏着一丝冷秘的笑容的眼尾通红,咬齿而言
“可若是我非要与薛兄走一条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