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已久,本来印象中的降温并没有发生,天色一如既往的晴好。
但是泛黄的树叶却越来越多,像被风抽掉似的,从树上扯了下来,落在地上,慢慢变得脆生生的,一脚踩上,演绎出季节冷漠的声音。
秋风起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但不见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从那日风尘被百里伯渔拉走,这个人就又像消失一样,许烟萝派江小米刻意去杏坛问了问死胖子,才知道天一亮一般就很难见到人了。直到半夜才会出现。
连百里伯渔都说:“这么自愿996的好员工,真是难得。”
远在北冕城外茵陈老宅中的风尘,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自言自语了一句:“死胖子肯定又在骂我。”
腹诽之后,没有再理会这个问题,风尘又开始摆弄着一地的石头、水杯、废纸、木棍。
自从前几日有了新的认知以后,风尘这些天都在专注于实验各种方式,最后想起当初杨书和许成皿让他烧石头的训练,尝试之下,又遇到的瓶颈。
做了无数次努力之后,虽然不至于像以前已经把石头直接炸掉,但也只能弄成一堆岩浆而已,想要燃烧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秋日午后,烟云叆叇,朦胧到暧昧。
许成皿难得有闲,竟然晃悠到了医馆里,“宝贝闺女,我来了。”
推开了医馆大门,步进正厅,竟然没有人迎接自己,于是转而后院,看见王禾坐在桌边冲他轻轻的笑。
“夫人。”唤了一声王禾,许成皿脸上带着些谄媚的笑。
“许王座今天这么有空吗?”王禾调侃。
“白天总是看不见你在家,甚是想念,所以来看看你。”
王禾却不领情,“你是拗不过女儿的脾气,所以想来示好的吧?你哄我没有用,这忙我可帮不上。”
许成皿说:“说的什么话,小孩子闹脾气,管她做什么,我真是来陪你的。”
习惯了许成皿不怒而威的模样,忽然见到他的献媚,王禾确实有些不习惯。
“那你还是正经一点比较好,一会可把拉我替你说话。”
原来,因为许成皿擅自给风尘规划了人生,并且还是充满争端和意外的道路,许烟萝两年多来第一次和自己的再生父亲吵了一架。
许成皿就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就应该顶天立地。
许烟萝就认为,平凡难求,平淡是福。
总之,两个人最后谁也没说服谁,反而因为了解了风尘现在的目标和心情,深感欣慰,有些得意忘形,惹的许烟萝十分的憋屈,已经好几天没有理他了。
所以今天趁着空闲,特意跑过来想要缓和下父女矛盾。
许成皿用眼神询问许烟萝的去处,老夫老妻,王禾自然能够看懂,于是向厢房中瞅了瞅。
许成皿会意,悄悄的走到门口,看着正在分药材的许烟萝,故意咳嗽了一声:“咳咳!闺女,要帮忙吗?”
许烟萝头都抬,更没说话,“装作完全听不见。”
其实她真的很不善于和长辈沟通,大概被约束惯了,更像笼中金雀,骤然飞到了天空,畏惧永远大过于欣喜。
许成皿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向抬不起身价,即便贵为王座,在家里也总是随意的很,这时候为了讨好女儿,更是主动伸手,忙前忙后。
可惜跟在许烟萝屁股后面溜了几圈,也没有赚来她一个嗯字。
心觉得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经过院中的时候故意又找了话题,“这花坛不错啊,不过这谁做的,怎么还倒了一节,实在是……”
未等他说完,许烟萝突然开口,“风尘前几天砌的。”
许成皿不愧为王座,反应也是快,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实在是别具匠心,造型独特。嗯嗯。”
当然,他也没忘记打开话题的目的,生怕又继续冷场,嘴上赶紧继续:“说起来,怎么没见那小子?”
谈起这个人,许烟萝好像并不吝惜自己的言辞,可惜刚想回复,就听见大门砰的一声巨响。许烟萝索性闭上了嘴,因为光是听开门的声音就能知道来的是谁,所以不用回答了。
眼看着就被打断,许成皿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吼道:“谁啊,不会敲门吗?”
风尘倒不是忘记了前几天许烟萝关于他们开门方式的嘲风。
只是只顾着把玩手里已经燃烧出火苗的石块,腾不出手来,只能沿用以前的方式,哪想到脚还没落地,就被一声中气十足的训斥,喷在了当场。
看清院里站着的人,风尘赶紧站定,规规矩矩的再已经打开的院门上敲了几声,问了句:“有人吗?”
本来还想发飙,结果来的竟然是正主,这让许成皿也犯了难,不知道怎么收场,好在风尘的样子让许成皿又气又笑。“哼~!就数你伶俐。”
说完才看清风尘手中的事物,这下错愕不已,把此行的目的全然忘记,竟然一改沉稳,兴奋的问风尘:“做到了??”
风尘漏出往日的痞态,嘿嘿一笑,将石头的火焰熄灭,又点燃了一次。
许成皿大喜过望,“好好好好好!跟我进来。”一连说了五个好字,转身向屋里走去了。
风尘得了召唤,冲许烟萝眨了眨眼睛,屁颠的跟在许成皿身后,也进屋去了。
王禾知道两人有事要说,就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许成皿当中坐定,满目的欣赏,柔和的问:“几时学会的?”
风尘老实回答,“就今天,起初虽然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把石头炸掉,但一直都只是融化了,试了很多次,才做到这样。”
许成皿说:“很好,虽然你肯定还是愿意用风,但是能燃烧石块,起码多些手段,继续下去,达到祖父当年的高度,也指日可待了。但是以后最好少用,除了不周院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人专门研习控制火焰了。”
风尘出声应是,想起一件事,又追问道:“王权业障的选拔,具体时间定了吗?”
许成皿说:“还没有,王权好像在故意拖时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最再迟也不会超过明年四月。怎么了?现在并不是着急这些的时候。”
风尘说:“没什么,想着这么大的事情,会不会遇到临渊部落的人。”
许成皿说:“应该很难,一是此方业障在王国腹地,具体位置到现在没有透露,二是有两位王爵跟随镇守,还都带着落刃,就算临渊要来,也要考虑考虑实力,三是业障的限制,需要上玄境以下,所以这么大的风险,不是用来开玩笑的。”
风尘想了半天贱贱的一笑说:“那您和院长就没考虑过我可能到时候就进不去了?”
许成皿听了这话先是楞了楞神,然后满脸嫌弃和藐视,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呵,心比不周岛头顶的天缺还大。”
风尘幻想着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已经是髓海境,那样的话就算进不去王权业障,应该也没什么可失望的,虽然他很好奇。
不过这种想法,立马被许成皿泼了一盆冷水,只笑他太过年少不自卑。
其实风尘从小自卑的很,只不过年轻向来都是资本,年轻就像刚刚翻开封面的书,才读过一篇扉页,真正精彩的故事向来都在后面。
许成皿嘲讽完,风尘还没来得及耍混反驳,结果又听到院门方向一声闷响然后就是咣当。
显然不可能是被脚踹开的,但力道绝对不轻。
正当人们好奇是谁又开发了新的进门方式的时候,来人的声音已经比身影更先传了进来。
“烟萝,烟萝,快,跟我走,掌案情况危以!!!”
呼喝声刚刚结束,比声响更震慑人心的是华语中的内容,风尘和许烟萝皆是心中一颤,掌案?什么掌案?哪来的掌案?又是哪位掌案?
魏英风风火火的撞开了医馆的大门,引的王禾、许成皿、风尘、许烟萝四人都跑了出来,各自站在临近的地方。
魏英来不及跟几人打招呼,分辨出许烟萝的身影,也没管场间都是谁,抓起许烟萝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许烟萝胳膊吃痛说:“怎么了?英妈?哪位掌案?掌案出什么事了?”
从没见过魏英这样的焦急,其他人都没有插话,只等着魏英的答复。
“是阅微,灵晖消磨殆尽,不复新生,你必须得去一趟。哎呀,时间太紧路上再解释。”不由分说,魏英拽着人就跑了出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缘由,但听着解释,都知晓了状况的严重。
风尘只迟了半步,给许成皿和王禾行了一礼,说:“我跟着去!”然后也消失在了门口当中。
许王座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想着,“难道诸般变故,真的要先应在无极寮吗?天格已经有恃无恐到这样的地步了?”
风尘追上了魏英师徒,三人成行,因为急躁的关系,他们直接通过小站,来到港都。
港都小站外早有马车等会,四匹骏马皆是尚品,拉着特意制造的马车,和当初临末海的快船上一样的徽记,让行人只敢远看,不敢围观。
只等三人刚刚进入车厢,脚才堪堪离开地面,便冲了起来,直奔无极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