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阔刀横了出来,散发着毁天灭地的寒气,格住了她的剑。
刀剑相碰的时候,冰寒之气在空气中急遽流转,方圆百米的霜阳花树上顿时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风霜。
冷君宇挡在‘燕夜心’的面前,冷冷的看着凌汐池,冷声道:“我决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夜心!”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坚定的,阴沉的脸。
凌汐池从未见过如此坚定执着的神色!
刀在他的手中铮鸣,像是忍受了数十年的孤独,孤独的刀,孤独的人,相伴在一起,一旦决定不再孤独的时候将会爆发出翻天覆地的力量,摧毁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
凌汐池又气又怒,苦笑道:“冷君宇,你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我师姐了,你怎么能够确定你面前的就是她,你不记得师姐的声音,不记得师姐该是什么样的神情,那你总该记得师姐的武功吧!清醒一点,我向你保证,这个人绝对不是师姐!”
冷君宇的一张脸在阳光下近乎铁青,那双冷漠而又沧桑的眸子狰狞无比,双瞳中隐隐流转着一种诡异的墨绿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他死死的盯着她,就像一头被逼上绝路的猛兽,露出了嗜血的獠牙,只待扑出致命的一击。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夜心!”
凌汐池看着他嘴角那黑色的血迹,默默的在心中叹了气,她说了那么多,他居然没有片刻的怀疑那不是真正的燕夜心,这种近乎于偏执和愚蠢的信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身上。
又或者他不是不信,而是拒绝相信,在面对自己深爱的人之时,又有多少人能保持冷静,情,才是这世上最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很多时候,欺骗自己最深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叶障心,何其可怜又何其可悲。
凌汐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地,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他手中的刀重重的插入了地里,身都在颤抖,可他的手仍旧没有松开刀柄半分。
站在他后面的“燕夜心”嘴角忽然出现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以及说不出的残忍,看向了凌汐池:“你别白费心机了,你信不信,我就算现在立即杀了他,他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说罢,她目光极其鄙夷的扫了冷君宇一眼,像是在厌恶什么十分肮脏不堪的东西,冷笑道:“这就男人啊,贱得很,你对他好的时候他不懂得珍惜,失去了又要死要活的要找回来,殊不知啊,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样的感情,谁稀罕!”
说罢,她不耐烦道:“冷君宇,还不去杀了他们。”
冷君宇重重的喘息了两声,拿着聚寒刀再一次站了起来。
凌汐池冷眼看着她,说道:“你是给他下了致幻的毒药吧,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到底是谁贱啊,你用着别人心上人的脸来迷惑人家还敢大言不惭,怎么你自己的脸是见不得人吗?不过也对,像你这样藏头露尾的女人,也只有羡慕嫉妒别人的份了。”
话音一落,萧惜惟突然在她身后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笑,凌汐池扭头看他,暗自懊恼,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他的影响之下,越来越毒舌了。
看着他们状若无人的对视,‘燕夜心’的面色猛然一沉,眼睛涨得通红,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她咬的不是牙齿,而是他们的血肉和骨头,她几乎是发狂一般的叫道:“好伶牙俐齿的丫头,冷君宇,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冷君宇闻言,双目一抬,眼中精光爆射,如一头迅猛的豹子一般从地上弹射而起,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在阳光之下,闪着幽冷妖媚的光。
长刀斩落,狠厉至极,狂傲至极。
只听咔嚓一身脆响,像是无数冰块同时碎裂的声音,附近方圆百米的霜阳花树上的寒冰同时碎开,无数冰屑如锋利的刀刃被狂风刮起一般,倒卷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凌汐池手中的剑一抬,还未出手,身边突然“飒”的一声,一道人影已自她身旁快绝无比的掠过,手一抬,便是数道剑气直冲向了冷君宇的刀。
是萧惜惟出手了,凌汐池抿唇一笑,突然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就算打架,也有我挡在你的面前。”
她的心里说不出的甜,这时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抬眸,便看见‘燕夜心’冷冷的看着她,她冷笑了一声,手中的邪血剑化作一道妖异的红芒,朝‘燕夜心’直刺而去。
“接下来该你了。”
话落,剑至。
‘燕夜心’眼中倒映着那气势惊人的一剑,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抬起了左手。
她手中的短剑赫然消失,像是缩入了袖中,然后一道耀眼的黑光亮起,她的左手上顿时出现了一张漆黑的造型奇特的盾牌,堪堪的抵住了那一剑,而她亦被那一剑击得倒退了数十米不止,剑尖在地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沟痕后方才止住后退的身形。
凌汐池追了过去,只见‘燕夜心’的手一扬,手中的盾牌又突然消失,变作了一筒银白色的圆管,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她的手一扣,顿时无数的银针如细密的牛毛一般疾射而出。
凌汐池终于明白她的左手为何看起来会如此怪异了,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手,而是一只机关手,里面蕴藏着无数的机关以及兵器,可根据战况随时变幻出相对应的武器,而且这只手做得栩栩如生,不动武的时候看起来如同人的真手一般,只是到底不如真手运用自如,这让她不禁赞叹,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登峰造极的机关术,只是不知这次出手的又是何方神圣。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乱世之中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防不胜防。
凌汐池一剑将那密集的针雨挥向四方,像一只穿雨的青鸟一般朝‘燕夜心’急掠而去,而‘燕夜心’见到这种情况以后也不恋战,当机立断的便转身朝树林中逃窜。
凌汐池心知只有抓住了这个人才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思及至此,她连忙追了上去。
萧惜惟此时已占了上风,中了毒的冷君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一掌轻轻的击在冷君宇的身上,身形如清风一般围着他转了几圈,出手如电的点了他周身的几处大穴。
冷君宇落到地上,眼中那墨绿色的光越发森冷恐怖,像黑暗中饿狼的眼睛,散发着绿莹莹的光,口中更是发出一声声让人胆寒的嘶吼。
看着他的模样,萧惜惟的神色严肃了下来,当机立断的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后,运功将他的毒血逼了出来,看见‘燕夜心’那只手后大声道:“汐儿,小心一点,那是化形手,她是仙霄宫的人!”
又是仙霄宫的人!
莫非仙霄宫的三个长老并没有离开帝云城,还召集了人手过来?凌汐池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便恢复了镇定,也是,既然仙霄宫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叶伏筠又一心想要控制住哥哥为他们所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便收手,如此看来寒蓦忧便是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凌汐池的眉头紧皱,燕夜心是师父的徒弟,可师父早已叛出了仙霄宫,算起来那便是她们这一门都是仙霄宫的叛徒,若是仙霄宫的人和寒蓦忧勾结在了一起,难道真的燕夜心已经落入了仙霄宫的手中?
想到此处,她急掠了出去,以她的轻功,追上‘燕夜心’并不用多大的功夫,她闪身拦在她的面前,一剑挥向了她,道:“这样就想走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燕夜心”匆匆的脚步一滞,左手又重新变化成了短剑,灵活的身躯向后一仰,手中的短剑向上一格,格住了她挥向她的那一剑,只见她后仰的身躯凭空的翻转了几下,手中的短剑一缩,再次变成了暗器。
凌汐池想抓活口,那一剑不得不刺空,‘燕夜心’转身扑入了树林中,凌汐池也急忙跟了过去。
一进树林,燕夜心便消失不见了,树林中有着浓浓的瘴气,白茫茫的一片,一道道阴寒的气息如毒蛇一般顺着脚底爬进了人的心中,透心彻骨的寒,明明外面还是阳光明媚,可这里却像是森冷的九幽地狱,除了冷和苍凉以外,绝无其他。
这里与外面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连阳光都照不到这里半分。
凌汐池停下了脚步,四周张望,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鸟叫虫鸣,甚至没有人声,只有一片永无止境的白和一棵棵在迷雾和瘴气中像鬼影一般的树影。
凌汐池抬头看了看天,无法辨别方向,灵武山上没有原始森林,不可能会出现瘴气,霜阳花也不是可以高到能遮挡阳光的大树,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困在了一个阵中。
她冷笑了一声,原来这才是最终的局,他们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出便是想将她引进这个阵中。
这世间阵法千千万,只是不知这一阵又是什么阵,一会儿会与她一同入局的到底是谁?
凌汐池轻咳了嗓子,说道:“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出来吧。”
“阿弥陀佛。”
这时,一声佛号在她的身后响起,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中居然带着几分缥缈和慈悲。
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大和尚从迷雾中缓缓的走了出来,看见她后,双手合十道:“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是仙霄宫的长老空寂和尚。
凌汐池笑道:“大和尚,你口中阿弥陀佛,实则心赛毒蛇,杀人放火的事一样没少做,你这样,佛祖可是会伤心的,他日如何能修成正果呀。”
空寂和尚依旧双手合十,闭目不语,看起来十分的慈悲。
凌汐池道:“喂,大和尚,你们摆下这个阵是为了杀我还是为了抓我呀。”
空寂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小施主,你与令兄身上魔性太重,留在世间恐祸患无穷,若是施主能放下屠刀,一心向善,随我去仙霄宫避世隐居,老衲自会放施主一条生路。”
凌汐池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不好意思,姑娘我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你的佛渡不了我,不如想想今日怎么为你自己超度吧。”
说罢,她提起邪血剑运起身功力朝空寂和尚攻了过去,毫不迟疑,杀伐果断。
空寂和尚叹道:“唉,真是冥顽不灵。”
白雾越来越浓,四周的霜阳花树开始挪动了起来,层层叠叠的挡住了空寂和尚的身体,眨眼便将他淹没在其中,眼看着空寂和尚消失在她的面前,无数的霜阳花树将她围绕在中间,只听“嘭嘭嘭”几阵微弱的声音传来,凌汐池耳朵一动,连忙旋身冲天而起,邪血剑在她四周迸发出无数道剑气,几棵花树硬生生的被劈断。
剑气将白雾驱散了片刻,只见花树向两旁散开,呈现出一条笔直的路,凌汐池没有迟疑,脚尖往地上一点,几闪几落便已到了林中更深处。
一道掌风突然袭来,凌汐池旋身一躲,一掌逼开那道掌风,暗暗的凝聚了剑气,忽然一剑刺了过去。
一道白色的影子旋身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那雷霆万钧的一剑,想躲却怎么也没有躲开。
凌汐池却只来得及听见两个字:“是你……”邪血剑便闪电般的没入了她的胸膛。
凌汐池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大脑似乎停顿了一下,瞬间变得空白。
她已经动了杀心,这是凝聚了她部功力的一剑,没有人能够躲得开!
风拂过,吹得树林中的白雾丝丝缕缕的缠绕起来,天地间顿时一片沉寂,只余树叶迎风起舞的刷刷声和“啪嗒啪嗒”的水滴声,一串串殷红的鲜血从邪血剑的剑锋淌过,清脆的滴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娇艳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