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池将筷子递给了他,说道:“傻愣着做什么,快吃呀,天冷,再不吃就凉了。”
沈桑辰看着她淡然的神色,捧着碗,一看那什么都没加的白粥,更觉得心酸,眼泪开始一颗一颗往下掉。
“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凌汐池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理解,以前是个小孩子,爱哭可以理解,可现在他已经是个将军了,还动不动就流眼泪像什么样子。
“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现在这个身份,老哭像什么样子。”
沈桑辰抬起袖子拭了拭眼泪,端起碗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得干干净净。
凌汐池准备再去给他盛点,他伸手拉住了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汐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凌汐池埋头喝了一口粥,又夹了一块甜糕给他。
“先吃饭,吃完再说。”
这时,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阿曜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晚上没睡,去处理沈桑辰逃到这里时留下的痕迹。
事关这个小山村的安,他们不得不仔细一点。
后半夜的时候,他果然发现山脚下有不少人在搜寻沈桑辰的下落,索性便把人往反方向引了去,这才折返回来。
沈桑辰看到他,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身瞬间处于防备状态,捏着拳头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他可没忘记,昨晚就是这个人跟他动的手,武功很不错,他出了好几剑都没试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若非自己伤得太重,他定要和他一较高下。
阿曜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坐下来自顾自的开始喝粥。
凌汐池往他碗里多放了两块甜糕,说道:“你多吃点,昨晚辛苦你了。”
阿曜这段时间也累得很,从建这个小茅屋开始,重的累的都是他在忙活,硬生生的在很短的时间里修建了这个勉强可以挡风遮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除夕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又遇上了沈桑辰的事。
昨晚阿曜出门的时候,她听见了,她本想让阿曜先休息一下,但一想到沈桑辰的出现或许会为这个平静的地方招来祸端,她又只得由他去了。
她本意是想多关心他一下,可这一番景象,落在沈桑辰的眼里,却觉得他们亲密得有些过分了。
莫非汐姐姐不回去找他们,就是因为这个丑东西?
汐姐姐是何等身份的人,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难道是受他胁迫?
眼看着那个丑东西喝完了粥,汐姐姐转身又去给他盛,他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沈桑辰越想越觉得窝火,偏偏阿曜只顾着自己吃东西,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也不回他的话,他气得一脚将一个充当凳子的树墩踢飞了老远,一步跨到了阿曜的面前。
树墩落在了墙根,发出了巨大的声音,这下阿曜想无视他都不行,他终于抬眸看着他,冰冷的面具下,那仅露出来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写着你是不是有病几个字。
沈桑辰捏紧了拳头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警告你,你离我汐姐姐远点,她不应该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阿曜冷笑着摇了摇头,十分轻蔑的扫视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吃着桌上的酱菜。
沈桑辰怒火中烧,这几年来,没有人敢这样无视他。
尤其是,他那种看小孩子一样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很不爽。
他伸手朝外面指了指,说道:“我不想当着汐姐姐的面打你,你给我起来,我们去外面说。”
阿曜并不理他。
沈桑辰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尤其是这两年他屡立战功,谁看了他不得巴结奉承几句,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思及至此,他一脚便朝阿曜踢了过去,那一腿他踢得又准又狠,又隐含着回撤之势,能给他一点教训也不至于将他伤得太重。
谁料,阿曜仅用了一双筷子就完将他的腿势压了下来,沈桑辰一愣,随即变招,一腿扫向了他面前的桌子,眼看着桌子就要被他的腿劲掀翻,阿曜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桌子稳定了下来。
沈桑辰眼看这个人身手不错,心中争强好胜的因子彻底被激活,下意识的就动了真格。
“桑辰,你们在做什么?”
凌汐池走出厨房时,便恰好看见这一幕,院子里的两个人趁她不在动起手来了。
她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沈桑辰,怒道:“你一来就给我惹祸,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沈桑辰正在兴头上,一心只想赢了眼前这个人,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本能的将手一甩。
年轻小伙子的力气本就大,何况还是他这常年练武的人,正常人都经不起他一甩,更别说武功废的她了。
凌汐池被他甩得跌倒在地上,手磕在冰冷的石头上,破了很大的一个口子,鲜血很快涌了出来。
阿曜见她摔倒,眼睛都红了,顾不上愣在那里的沈桑辰,一掌将他推开,冲上去将她扶了起来,又转身进了房间里拿伤药给她包扎。
凌汐池看着阿曜着急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沈桑辰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一下将她甩在地上。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结结巴巴的说道:“汐姐姐,你……你的武功?”
凌汐池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下。
沈桑辰再也不敢造次,乖乖的坐了下来。
她言简意赅的将自己跳下悬崖武功废昏睡五年被阿曜所救然后最近才到这里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沈桑辰听完后,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叫:“你是因为师兄他要娶妻了才不来找我们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再三告诫了他,不得将自己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沈桑辰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所听到的,又问了一句:“汐姐姐,你真的昏睡了五年?”
凌汐池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沈桑辰挠了挠头,却又听她道:“现在,轮到我问你几个问题。”
他看了正在给她包扎的阿曜一眼。
凌汐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别担心,阿曜是自己人,况且,他不会说话。”
沈桑辰恍然大悟:“原来他不会说话啊,怪不得我问他话他不搭理我。”
说罢,他伸手拍了拍阿曜的肩膀:“兄台,得罪了啊,你要早告诉我你不会说话,我也不至于跟你动手不是。”
阿曜扭头瞪了他一眼,收拾好了药,转身进了屋,看样子是不想跟他有什么交流。
沈桑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倒是奇怪的很,两次交手,他都没有试探出他的武功路数,能在他的手下过那么多招还不暴露家门的,估计也只有那几位了。
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藏头藏尾的跟在他汐姐姐的身边,不得不说,这个人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凌汐池见他盯着阿曜的背影看,伸手打了他一下,说道:“月弄寒他没教你这样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吗?”
沈桑辰小声嘀咕道:“陛下他才没空教我们这些。”
说完,他指着阿曜的房间,问道:“对了,汐姐姐,你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历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
“你就不想知道?万一他留在你身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他是真的不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无缘无故的照顾她五年,还千里迢迢的陪着她来景陵城。
凌汐池愣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待到沈桑辰附耳过来,她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沈桑辰可怜兮兮的惨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头。
其实根本不疼,但是他喜欢这样子,尤其看她得意的笑,他就很开心,好像回到了她带着他行走江湖的那段日子。
凌汐池道:“还记得的我曾经教过你什么吗?你看看你现在,争强斗勇不说,还那么八卦,当初那么乖的你哪去了?”
沈桑辰回道:“当然记得了,你教我的我一句都不敢忘。”
“复述一遍来听听。”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好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嘛,我记得。”
“记得就好,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沈桑辰立即端端正正的坐好。
凌汐池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桑辰告诉她,他是因为去雁回峰刺探敌情,不小心中了泷日国的圈套,在敌人的追杀下误打误撞的逃到了她这里。
他逃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就他们的房子最破,他以为没人住才躲进来的。
凌汐池点了点头,这与她所料想的差不多,她又问道:“你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
沈桑辰也如实说了,包括月弄寒怎么得到寒月国王位的,月凌州当初因为张猛等人的投降造成的危机,他们是怎么在云隐国的帮助下灭了浩垠国,以及泷日国如何得到了完整的噬魂阵法。
此阵现在就设在了雁回峰里,这也是他们在这里久攻不下的原因。
沈桑辰还告诉她,噬魂阵里有五个守阵人,各守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那五人武功奇高无比,已与阵法融为一体,噬魂阵在他们加持下,威力倍增。
镇守噬魂阵中间方位的是一名剑士,是五个守阵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他的剑法甚至高过了曾经的天水第一剑客叶孤野。
但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因为进了噬魂阵的人,基本没有能活着走出来的,他的剑快到别人甚至没看到他出剑便已死在了他的剑下。
好不容易有一个拼着最后一口气爬了出来,只来得及说出只言片语就死了。
凌汐池叹了口气,得知噬魂阵法的两卷残卷乃是陆小白偷的,安都城也是他通敌才被泷日国攻破之时,她心里说不出的自责。
若非她当初对陆小白的一念之仁,也不会姑息养奸,噬魂阵不会落入泷日国的手中,唐怒或许也不会死。
沈桑辰见她陷入了沉思中,又告诉她,这些年那个人四处找她的事。
凌汐池打住了他,她现在不想听这些,又问道:“你说你们这些年也四处找过我哥哥的下落,但始终一无所获是吗?”
沈桑辰点了点头。
凌汐池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桑辰,你刚才说愿意帮我任何忙对不对?”
沈桑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汐姐姐,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你摘来。”
凌汐池扑哧一声笑了,就这孩子心性,还努力在她面前装大人呢。
“我不要你给我摘月亮,也不要你给我摘星星,我想让你给我弄一个可以在景陵城开茶坊的贸易文书,还有,我想开个茶叶作坊,我需要钱,你先借我一点,等我挣了钱就还你。”
她原本是想去找小叶帮忙的,现在找沈桑辰也一样,麻烦还更少一些。
沈桑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问道:“汐姐姐,你要经商,还是卖茶叶?”
“嗯啊,”凌汐池点了点头,“一句话,帮不帮?”
“帮,当然帮了!”沈桑辰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有玉佩,有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我知道这些不够,汐姐姐,你给我两天的时间,等我回去了保证给你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