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巨石突然透出了朦胧的光。
“惜惟……惜惟……”
雾气又缭绕了起来,萧惜惟全身一颤,在这空荡荡的洞府中,恍惚从天尽头传来了一声呼喊,直达灵魂深处。
萧惜惟恍惚了,迷朦的雾气遮了他的眼。
是谁在呼唤他?
这呼唤是实是虚?
这是幻境吗?
“惜惟……惜惟……”
清脆悦耳的声音透过冥冥薄雾传入他的耳中。
这熟悉的声音,萧惜惟皱起了眉头,埋头一看,才发现怀中之人已不知去向。
他急忙四下张望。
“汐儿,是你吗?”
自从他们这次相遇之后,她的声音从未这般轻快过,也从未这样缠绵深情的呼唤过他。
好似这样的呼唤过后,她就要永远的离开他。
“惜惟。”
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惜惟怔了怔,才不确定地转过身去,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深爱的女子身披着红色霞衣向他走来,那样甜美可人不谙世事的笑,他多久没有见过了?
他惊得不能自己,连忙纵身一跃跃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汐儿,是你吗?你没事了?”
“嗯。”
凌汐池点了点头,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娇声道:“惜惟,我好想你!”
“汐儿……”
萧惜惟的心中一阵悸动,颤抖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猛然将她贯入自己的怀中,像是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喃喃道:“汐儿,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会?”
凌汐池昂着头看着他,眼睛清澈如同水晶,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痛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不由得呆住了。
“呵呵……”
凌汐池抿唇一笑,突然伸手推开了他,向后退了一大步,脸上本来还如春光般明媚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指着他厉声道:“你痛就好,你越痛,我就越开心,你以为我还爱你吗?你自大自负,做事偏激,害死了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要求我再回到你的身边,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萧惜惟愣住了,那颗已然麻木的心再一次撕裂般的疼痛起来。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不该明知闻人瑟她们是故意设计诱他心魔发作,然后他反而将计就计的除去了慕家。
他承认在看着月弄寒抱着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
这些日子,他天天都在想,如何杀了月弄寒,杀了闻人瑟,杀了慕茗,杀了任何对他们有威胁的人。
他已经发现噬魂阵的秘密了,只要他修成了轮回之花,他便可以率兵攻破噬魂阵,只要噬魂阵一破,以泷日国的实力,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他已经不再需要借助寒月国的力量了。
他容忍不了身边还有月弄寒这头猛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更容忍不了直到如今,月弄寒还在觊觎着她。
她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别想再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还是伤害了她,伤害到了他们的孩子。
可她怎么能恨他呢?
萧惜惟摇了摇头,绝对不允许!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着急的想要抱住她,急声道:“汐儿,你听我解释!”
凌汐池身形一旋,眨眼便身在数丈之外,看着他的眸子里是盛不住的恨意。
萧惜惟扑了一个空,双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之中,全身竟似也僵硬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却听凌汐池咬着牙说道:“我不需要再听你的解释,任何的解释都无济于事,孩子已经死了,我已决心一辈子都不再见你。”
萧惜惟心中的不安越发大了,在他怔仲不安间,忽的,又从雾中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凌汐池的青葱玉手。
萧惜惟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顺着那只手一看,却见一个温柔似水的妇人从雾中缓步而出,柔声说道:“汐儿,跟妈妈回家吧,以后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那妇人扭头看着他,“萧惜惟,你放过我的女儿吧,你根本照顾不好她,我不能让她嫁给你,我的女儿也不需要一个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的丈夫,她需要的是一个能永远护她周全的人,你难道不知道,权势中心永远是最危险的地方吗,只要你们的争斗还在,我的女儿就永远没有办法真正的安全。”
萧惜惟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你是,汐儿那个世界的母亲?”
为何,她的母亲他会觉得那样的眼熟,熟悉得好像似曾见过一般,可他清楚地知道,他过去从未见过这个人。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愿将她的女儿嫁给他。
难道真的就这样放手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心头冰凉,却不愿就此放手,他身形一动,绕上前去握住了凌汐池的另一只手,眼中燃起了火焰,那样疯狂且不顾一切:“既然你们这么以为,那我现在带你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你干什么?你疯了!”
凌汐池一惊,连忙用力地甩开他,很肯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已经太晚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我给你!”
萧惜惟猛地扶着她的双肩,厉声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不做云隐的王,我就不做;你让我不去争江山,我就不去争;你要我跟你浪迹天涯,我就和你浪迹天涯;你要我和你一起归隐山林,我们就归隐山林。你要的一切一切,我都给你。”
“不可以,汐儿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她已离开我太久,我必须要带她回家。”
那妇人一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地扣住了凌汐池的另外一只手,不容拒绝地说道:“汐儿,跟我走。”
萧惜惟怒了,脑袋仿佛撕裂了一般疼,一幅幅奇怪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站在一堵悬崖上,穿着一身黑衣,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面容,他遥望着天边的夕阳,身上散发着孤独绝望的气息。
“汐儿,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汐儿,你的母亲没事,她没有死,你的父亲,也不再恨你了,我将真相都告知了他们。”
“这里,便是你回去的地方吗?那我,要怎么回去呢?”
“啊!”
萧惜惟捂住了脑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那幅奇怪的画面不见了,他只觉眼前红影一闪,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底。
“师兄?”
萧惜惟看着站在眼前的缥无,皱起了眉头,疑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缥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诡异而又阴狠的笑,“现在还叫我师兄吗?我来这里,当然是要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萧惜惟眉头一皱,捏着拳头道:“你真的要背叛我吗?”
“背叛?”
缥无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中的恨意浓烈得瘆人:“什么叫背叛,同样都姓萧,同样都是云隐王室血脉,为何你一出生就能拥有一切,甚至我还要为你鞍前马后,我不服!我不服!你父亲该死,你更该死!”
“不许你提我的父亲,我何时让你为我鞍前马后过,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成亲兄弟,结果,你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背叛我,还伤害了汐儿,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萧惜惟怒吼着,全身的气息在慢慢变冷,凛冽的杀机随之而起,他的双手在身侧死死地握成了拳,深若幽潭的眸子像被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有些暴戾无情。
剑气慢慢在他身上汇聚,滚滚而来的气流凝结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剑刃,就在他忍无可忍就要出招的时候,忽的,一只纤细的手掌印上了他的背心,迅速地封住了他全身的几处大穴。
他只觉得后背被人轻轻一拍,仿佛一股清泉瞬间流淌过他的身体,他全身一凉,盛满杀意的眸子慢慢平静下来。
好似大梦初醒一般,适才在他脑海中出现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他依然站在那间石室里,怀中抱着那昏迷不醒的女子,那面如镜子的巨石映照着他惨白的面容,他看上去是那样的颓败不堪。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这时,他只觉身侧多了一个呼吸声,他恍惚着扭头看去,便见缥无正神色黯然地站在那里。
原来,并不全是幻境,他竟也真的跟来了这里。
缥无冲着他勉力一笑,说道:“你别误会,我来这里,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萧惜惟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曾经的好兄弟如今变得相对无言,他觉得很悲哀,也很无奈。
花凌霄走到了他面前,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柔声道:“你看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还那么不听话,刚才不是告诉过你离愁幻府有制造幻象的功能吗,你怎么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你那一掌出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小惟,她已经为了你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要学会克制自己。”
说罢,花凌霄又将目光转向了缥无,接着道:“你就是息烽吧?像,真的是太像了。”
缥无怔在了那里,失声问道:“您知道我?”
花凌霄笑了笑,语气平静地说道:“他将你带回云隐国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了,我还抱过你呢。”
缥无震惊地看着她,“你既然知道,为何还……”
花凌霄叹了口气,“为何还容忍得下你吗?你一个孩子,我又跟你较什么劲呢?”
缥无捏紧了拳头,语气中有压抑着的痛苦,“你既然一直知道,那么当初去刺杀我和我娘的……”
他还没说完,花凌霄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是我们花家派人去刺杀你们的?不管你信不信,当初的事跟我们花家无关。”
缥无咬紧了牙,“那到底是谁?”
花凌霄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叫缥无吗?”
萧惜惟和缥无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花凌霄道:“缥浮万丈红尘梦,无心无情无影踪;流连人间无憾事,随心所欲任西东,你以为他想要抛弃你们?你错了,他希望你能够无忧无虑的活着,就只能给你一个能够随心所欲洒脱于天际的身份,因为萧家的担子太重,那是一条永远都望不到尽头的路,路上有最残酷的血腥和厮杀,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有的只是踩着所有人的枯骨一路向前,他不愿你承担这一切,却将这一切交给了小惟,息烽,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息烽,息烽,就是烽烟止息的意思啊!”
缥无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惨败,踉跄地退后了一步,他嘶哑着嗓子说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萧惜惟的心更是沉痛苦涩,这说明什么呢?
难道是父爱吗?
可是他何曾感受到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那样的灰暗以及可笑,同样都是那个人的儿子,这样的苦心设想何时轮到过他,就连他的另外一个兄弟,他也甘愿为他付出了生命。
突地,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低头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好在,他还有她?
想到这里,他连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道:“有什么事等会再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玄玉冰火床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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