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穗不敢再看赵煜了,不怪纣王一见,神魂颠倒。她向来胆子大,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可当真没想到,这山里的鬼火简直迷瞎了她的眼,苡仁的毒伤了她的心智。
她没法直脱脱地解释自己的失态,只好换言道“少陉之母看来是找不来公主不肯罢休。还有这……&bsp&bsp”少陉老母在马车回程前匆匆忙扔进来的一个包袱。
何穗打开来一看,竟然是她在齐明寺主寺看到的那件少陉老母号称是太华公主的云锦短衣。
当时殿内四处香烛烟雾起,无数亡牌对着殿中央。
少陉老母顾不得长公主的颜面,公然拿出了这件贴身短衣。
何穗叹了一口气,她道“照实而言,哪怕长公主同少陉公子真有一段情,二人又并非官府亲证,哪怕有那盖了章的婚契在又如何,长公主不愿意送的人,还能强迫她不成。换做寻常女子,夫死如灯灭,又非子女,也没有尽孝的本分。少陉老母这一不该有的念头,实在是强人所难。”
韶光“那你方才还答应她。”
何穗怒目圆瞪“我可不曾。我只是道王爷不会乱冤枉人,没说王爷会帮她找来长公主送少陉一程。”
“所以王妃也是更信长公主些?”韶光问。“那你之前还指责三哥偏袒皇姐,三哥不是白白挨你骂了。”
“那可没有。”何穗双手环胸,“凭赵华火急火燎断我臂这仇,我也坚决认定她并非无辜之人。本小姐只是觉得,少陉老母的想法不可取。大晞律法且多多少少以女子为尊,少陉老母自己也曾是他人之女,若是有人逼着她,而非自愿去给别人守灵,难道她就愿意任其为之了?”
韶光蹙眉看了她半晌,半天道了一句。
“你这也太凭喜好做事了。”
几人一同去了煜王府,何穗刚进了屋子,看到院中场面,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是进贼了还是有外敌来犯?我可刚言我们大晞国富兵强,瞧我这乌鸦嘴,竟反着来了。”
“王爷。”苡仁哭着跑出来,她道“今早公主府的人在韶光少爷带小郡主走后,就带人上来砸王府,奴婢实在拦不住啊。”
苡仁哭着挽起手腕,青红紫一块一块,看样子可是惨兮兮。
韶光“王府的侍卫呢?”
苡仁“长公主亲自挥鞭动得手,奴婢等下人哪里敢阻拦。”
将离小眼睛火气十足地盯着苡仁,想起她就是那日给母妃送破烂衣裳,害得母妃不得已在一个满是男鬼女鬼的寺庙呆了好多天,恨不得用牙咬死她。
“父王,她就是那日给母妃送破烂衣裳的人。”将离指着苡仁朝赵煜告状道。
何穗本就想收拾她,没想到将离竟然先替她开口了。
可真是她的宝贝千金,何穗被她奶凶奶凶的语气弄得心软得一塌糊涂,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苡仁眼眸中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她赶紧跪在地上道“奴婢全凭王爷吩咐做事,那就是府内最下等丫鬟的衣裳,奴婢还特意挑了干净的来。”
“你胡说!”将离朝她吼道“府里才没有丫鬟姐姐穿那么脏的衣裳,你还在里头下了毒。你差点害将离没了母妃。”
将离说完就开始委屈巴巴地抹眼泪,小眼睛红红的。
何穗赶紧轻拍她哄人,“将离乖,将离莫哭,母妃这不是……”
何穗话道一半,将离突然从指缝里扑闪着大眼睛朝她看过来,一点不见悲伤模样。
这鬼机灵的小孩。
她在心里头刚嘀咕完,将离就突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父王,将离害怕,若是她以后给将离也下毒怎么办。呜——他们都说她也想当王妃,还自己同父王的孩子,不要将离。”
他们?她们是谁?苡仁低着头的目光中近乎淬火,她趁人不备朝两边看去,目光所及之处丫鬟侍卫皆朝她慌忙地避开她的视线。
这群没用的东西。
苡仁赶紧将头在地上磕得作响,“王爷,奴婢自您总角之年就伴你左右,奴婢是怎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王爷由奴婢自由出入书房这些年,可曾丢过什么东西?当年王爷随当今圣上南下回来一直身体不好,是奴婢不眠不休不曾宽衣解带日夜照顾您。奴婢待王爷的心思,王爷扪心自问,可是有半点不忠之迹。”
“唉。”赵煜叹了一口气。他道“罢了,你起来吧。衣裳是本王让你送给王妃的,许是衣物陈旧,王妃身子骨不适,怨不得别人。”
王府内上上下下站着的下人几乎都呆滞了。
毒害王妃,小郡主哭着指罪,这都没事?
看来他们平日里对虽私下奉承着苡仁,暗中却对她百般不屑,实是大错特错。
王爷待她,当真是王妃和小郡主二人之和都比不上。
将离突然止住了假哭,小手还停在脸颊边,愣呆呆地看着赵煜。
她不知是不是父王识破了她,因而要牵连到母妃头上,咬着唇发颤不止,继而真哭了起来。
“父王,将离错了,将离错了。”
“哦,你错哪了?”赵煜似是不解地看着她。好一双潋滟生光的含情眼,偏偏薄凉冷洌,看得将离直发怵。
小孩更加哭得泣不成声起来。
何穗咬着牙,心想,看来金链子不止要铐他脚上,嘴上也少不了。
赵煜突然冷笑了一声,甩了宽大的衣袖将手别在身后。
他一身红袍,如王者蔑视。
“将府内恢复原样,小郡主明日送去宫里读书。”
苡仁携王府内所有下人“是,王爷。”
赵煜转身去了书房,何穗抱着将离正要提步追上,谁知将离实在怕他怕得紧,紧紧拽着韶光的衣裳,“娘亲,将离不要去父王那。爹爹不喜欢将离,父王也不喜欢将离。”
“父王……”何穗本想编一句“父王其实喜欢将离,父王只是性子冷,不善表达”诸如此类的话,话到嘴边根本说不出口。她自小流连大街小巷,听了不少说这般话的女人,大多所托非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孩有耳有眼,她人待她到底如何,有朝一日,她自己会看得清。
韶光将将离抱了过去,何穗正要离去,突然苡仁仰起了头,双手交叉放于小腹处,俨然一副女主人地姿势朝她道“现在外头皆传造谣太华公主在齐明寺养小倌一事,是我们王爷传出去的。王爷可不是乱论是非之人,何况长公主待他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般亲近。”
“奴婢先前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见着王妃,才算是有了眉目。王妃,太华公主一事,是你派人造谣推到王爷头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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