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材修长、肩宽腰窄,却是将一身休闲的居家服衬托出几分潇洒、肆意的滋味儿。
他赤着双脚,轻巧地落在血淋淋的地板上,白与红相互交错之间,平添几分妖异。
他出现的太过突兀,那些肉壁上的眼睛齐齐地从林叔那里转落到了他的身上。
禁锢身体的力量一消失,林叔苦苦支撑的身体终是忍不住剧烈晃动一下,向前栽倒。
那些从他体内挣扎冒出的肉芽,依旧晃晃悠悠的,似乎还在寻找着养分。
男人微微倾身,接住了林叔的身体,柔和的灵力轻柔的包裹住他被鲜血染红的身体,那些不断蠕动的肉芽,肉眼可见的融化消散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之时,强哥和其他几个诡猎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惊喜之色,他们感受到了手环上散发出的灼热,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波动的能量。
通道,开启了!
但强哥没有立刻睁眼,而是急切地开口提醒着来人:“快闭眼!不要和那些眼睛对视,它们会侵入人的精神领域!”
男人闻言轻轻应了一声,却是丝毫没有闭眼的意思,抬手让灵力卷着林叔的身体,将他送进了身后敞开的通道。
“滋滋滋……”
通达整个呈现为暗沉的红色,周围一圈密布着许多咒文。
那些咒文此时正肉眼可见的颤动着,似乎在与什么力量做着抗衡,这让通道隐隐的有些扭曲。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的双眼中亮起了有些妖异的红光,一圈浅淡的能量顺着红光飞速地向外扩散。
不见任何异象出现,可通道四周不断侵入的能量却仿佛被直接阻断,通道也彻底稳定下来。
连同那些不断蠕动的肉壁,竟然也安静了下去。
“各位,可以回去了。”
男人上前一步,径直走到了强哥的身边,一手将人扶起,一手握住那桃木剑的剑柄,将它从地面中拔了出来。
“……”
强哥还没有回神,便感到手中一空,顿时焦急地睁眼,想去将剑拿回——好不容易才稳控下来的结界,若是阵眼破开,结界随时都可能被完破除!
可当他睁开眼睛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棱角锐利的眉眼此时正温和地看着他,那双亮着红光的眼眸妖异又诡谲,却无端端地驱散了强哥心底所有的恐惧。
“龚、龚墨!”
他有些诧异地喊出来人的名字,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嗯,强哥,好久不见。”
龚墨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的桃木剑递到了强哥的手中,然后在强哥的肩上一拍,将人推向了旁边的通道。
“是龚墨?!”
强哥的声音自然也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所有的诡猎都忍不住睁开眼睛,向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了过来。
“是龚墨!真的是龚墨!”
众人的神色,都是惊喜又诧异的!
惊喜的是来救援的人是龚墨,是这个在書舍有着传出地位的男人,只要他在,仿佛一切事情都能解决。
诧异的,也是因为来人竟是龚墨。
他在上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导致记忆有所缺损,这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再外出执行过任务。
这一点,書舍中的人都是知晓的。
正因如此,看到来支援的人竟然是他,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吃惊。
龚墨依旧是笑着的,对众人点点头,抬手指向通道,温声道:“各位,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除了龚墨之外,这里等级最高的林叔此时已经被送回了書舍,在场余下的五个诡猎,两个二级,三个三级,面对超越一级的恶灵,实在很难应付。
尤其是这里,很
有可能不止一只恶灵。
可看龚墨的样子,他竟是不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强哥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两分迟疑。
龚墨回头看见众人站在通道前并没有进去,只是笑着摆摆手,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转头看向了面前的肉壁。
肉壁上如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嘴,只是看着就叫人恶寒不已。
被那些眼球死死地注视着,龚墨的神色却是丝毫未变——他双眼都泛着浅浅的红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息,细细感受,竟比那些眼睛的视线还叫人手脚冰凉。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奇异的能量,那些眼球之中没有了嘲讽和戏谑,只留下了满满的警惕和冰寒。
龚墨径直走向距离他最近的一面墙,他每走一步,脚下踩过的地方,血色便飞快褪去——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挤挤挨挨,长满肉壁的眼睛和嘴。
他平静地抬起手来,手指向内捏合之间,一柄带着雷光的长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回去告诉靖远,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龚墨的脸上依旧挂着几分笑意,就好像在和熟识的人闲聊一般惬意,可他手中凝聚的能量,却和温柔没有半分关系。
“你算什么东西……嘻嘻嘻……”
面前的肉壁再一次蠕动起来,那些眼睛和嘴互相拥挤堆叠,然后融合成了干瘪隆起的肉团。
“上一次让你逃了,你竟然不知道珍惜生命还敢出现……嘻嘻嘻……我如果把你带回去,主人一定很开心……”
说话的声音和那笑声一样,又尖又细,却又像是蒙着一层薄纱,带着叫人牙酸的摩擦声。
随着它的话,那墙面隆起的肉团越来越大,慢慢地形成了一个瘦削的人影。
“呵。”
龚墨轻笑一声,笑声中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怒意,似乎根本没有将它的话放在心上。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你就没必要回去了。”
话音落下,龚墨的身形忽然消失,下一刻,屋内猛然震颤,随着一声轰鸣,围困着众人的肉壁,连同那还没有完成型的人影一起,如同烟花般然炸开!
一时间,屋内只能看见满天的血肉横飞,目之所及是鲜红血亮的肉糜!
“啊啊啊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自爆炸中传来,那声音扭曲到一个叫人后背发麻的程度,声音中满含痛苦,好似有人被生生剥皮抽筋一般!
站在通道旁边的强哥等人,下意识地撑开了防御结界,碎肉混着鲜血几乎是瞬间糊满了结界外层,将他们的视野也尽数遮掩!
“啊啊啊啊啊!”
那凄厉的惨叫还在继续,但声音中裹挟的力量却明显衰弱了许多。
一直盘绕在屋内的阴气和怨念,竟在这爆炸中飞速消融,如同被炙烤着的冰雪!
“龚墨?”
强哥小心翼翼地撤去结界,那布满结界的血渍立刻散落了满地。
没有了遮挡视野的血迹,周围的景色立刻清晰起来——肉壁消失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和嘴唇也消失了,他们正前方的墙面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正中的位置却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和碎木散落得到处都是。
龚墨正站在墙后的另一个房间里,他的脚下踩着一个宛若干尸一样的东西,而他手中的长剑,正插在那干尸的胸口位置。
龚墨没有看那具干尸,而是微微侧着头,看着房间的一个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暗红色的肉团,表面的肉皮质感,和刚刚围困住强哥等人的肉壁很是相似。
“你告诉靖远,两千年前我能杀他,两千年后,依然可以。”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只是这种温和无端端地带了几分凉意,那肉团所蕴含的能量波动并不弱,却是
在这般看似温和的话语中,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那肉团上有着一道伤口,伤口不大,但伤口的周围却染着淡淡的黑色雾气,那雾气轻薄,却是一点一滴的侵染着肉团本身的能量,挥之不去、避之不及!
肉团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哀嚎,旋即“砰”的一声化成一团黑色雾气,从房间中消散了。
龚墨的目光,这才落到了脚底踩着的恶灵身上,神色冰冷:“袁曲延,死于一百二十一年前,生前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喜将人活剥,享受敌人哀嚎。死前直接或间接导致七十六人死亡,死后被更是化身恶灵,为恶一方。”
一本通体红色的书轻飘飘的浮在龚墨的身前,书页无风而动,一页一页地向后翻去,龚墨的目光,却根本没有落于其上,却好似已经将所有的内容都尽收了眼底。
“算上你被改造后造成的杀戮,你死后共计造成三百九十一人死亡。”
龚墨的声音渐渐地变得冰凉,带着微弱的、刺骨的寒意,落到那颤抖不已、却丝毫无法反抗的“干尸”身上,眸中却没有丝毫感情:“袁曲延,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