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议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朝臣都已散去,铁心圣依然呆呆坐在大殿的龙椅上,看着桌案出神,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只剩下了宫中的一些仆监和宫女,他没必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张脸绷得铁青。
铁心圣向来自以为是一代雄主,大召国的全面入侵,无疑是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个年轻还不到二十、面容清秀的内监走了进来,他轻咳一声,向周围的仆监和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仆监和宫里悄悄退了出去。
“主上,奴才又接到了魏帅的密报。”那小内监低声说道。
“说吧,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自辩的!”铁心圣露出冷笑。
“魏帅说,军中还有王城,肯定伏有大召国的内应,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数量很多。”那小内监缓缓说道:“魏帅还说,我军的一举一动,萧魔指和庄不朽似乎都能洞若观火,步步受制,此役非战之罪,而是输在了用间上。”
“他还说了什么?”铁心圣的口吻愈发的冷漠了。
“魏帅说,大召国早就洞悉了他的计划。”那小内监说道:“大军到了灵顶之下,发≠↓,现灵顶已变得和半年前截然不同,各处都被加固过,而且他们不知从何处借来一门灭元炮,各部奋勇冲杀,前后强攻百余次,皆铩羽而归,单单是丧生在灭元炮下的精锐将士,已超过万余。”
“笑话!”铁心圣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把桌案拍得粉碎:“什么叫非战之罪?!孤当初就不该轻信他的狂言!说什么萧魔指示我以弱、有诈败之意!说什么将计就计,撕开大召国的防线,千里奔袭,三日内即可攻克灵顶!孤把全权交给他,可灵顶呢?灵顶又在哪里?!”
“主上息怒,奴才以为……”那小内监犹豫了一下:“魏帅说得不无道理,灭元炮的重量接近十万斤,想靠人力把灭元炮拉到灵顶之上,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做到的,大召国应该在几个月前便知道了魏帅的决心,如果魏帅选择绕开灵顶、金山一线,取道太平山,虽然路途遥远,会走一个大圈,但肯定能让大召国感到焦头烂额!如此笃定魏帅必然会攻击灵顶,竟把灭元炮运到灵顶之上……主上,奴才觉得真的有奸细!”
“魏卷的密信是用火漆密封的,并且是由你的布衣卫亲自传送,而且信里用的是密语,只有孤和魏卷才能看得懂。”铁心圣冷冷的说道:“小福子,你来告诉孤,谁是奸细?又是怎么看懂密语的?难道是孤出卖了军情不成?”
“这个……奴才还得去查。”那小内监低下了头。
“等你查清楚已经晚了。”铁心圣慢慢站起身:“大羽国的血山军团可曾入驻秋夕城?怎么还没有消息?”
“血山军团一直在境外游弋,尚没有越过国境。”那小内监低声回道。
“怎么可能?”铁心圣大惊失色。
在魏卷的周旋下,大卫国和大羽国已经制定了瓜分大召国的作战计划,由魏卷孤军深入,坚守灵顶,大幅消耗大召国军队的战力,然后铁心圣调集援军,与大羽国的血山军团一起冲入大召国境内,前后夹击,争取一举全歼大召国的主力。
所以听闻魏卷溃败的消息,铁心圣只是感到羞辱,并没有慌乱,他依然有一战之力,不过,大羽国的血山军团没有按照约定入驻秋夕城,让他隐隐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这事情……和韩太宰的两个孙子有关。”那小内监吞吞吐吐的说道。
“韩元子和韩云子?他们又闹出什么了?说!”铁心圣怒吼道。
“韩元子和韩云子在飞虹桥设下一个什么检查站,专门检查大羽国过往的商团。”那小内监说道:“主上也知道的,各个公国都有惯性,一旦大军出征,世家子弟会争先恐后随军参战,一方面能让自己得到磨练,另一方面也能立些功劳、捞到好处……”
“孤问你韩家那两个畜生又做什么了?没让你说这些!”铁心圣喝道。
“主上,只有讲了前因,才能明白后果啊。”那小内监苦笑道:“大羽国出动了血山军团,这是灭国之功,大羽国的那些世家自然是趋之若鹜的,他们在准备战事的时间里,盯上了这条粮道,拦住大羽国的商团,用平价买下所有的稻谷和麦子,然后运往九鼎城。大羽国盛产粮食,他们的稻谷和麦子一年可以达到三熟、四熟,在本国卖不了几个钱,一旦越过国境,价格就会不断攀升,到了九鼎城,利润能达到几倍。”
铁心圣愣愣的听着,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大羽国的世家子弟是闲着无聊,才联合起来垄断粮道,想赚些钱财,可没想到,韩太宰的两个孙子在飞虹桥设下检查站,专门对他们的粮队下手。”那小内监说道:“开始还是小打小闹,可韩太宰的两个孙子,胃口越来越大,前一段日子,他们每天收取的金票好像已经达到了二十余万,这简直……”
铁心圣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无力的跌坐在龙椅上:“你怎么不早些告诉孤?!”
“主上,各个世家的子弟都会做类似的事情,奴才以为主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在乎这点小事?”那小内监用无可奈何的口吻说道:“而且……奴才真没料到韩太宰的两个孙子会变得那么狠,根本就是在放血啊,大羽国的那些世家子弟,赔钱倒是不至于,但他们预定的收益大幅缩水了,所以迁怒于大卫国,甚至到处制造谣言,说我们大卫国只是利用大羽国而已,根本没有结盟的意思,又给潘远山制造压力,潘远山虽然是主帅,但总要照顾到各个世家的情绪……”
“混账!”铁心圣一个箭步越过十余米的距离,出现在那小内监身前,一脚踢在那小内监的心窝,那小内监不敢运转元力,只得硬生生挨了这一脚,身形远远飞了出去,撞在巨大的殿柱,又仆倒在地,口鼻中已渗出了鲜血。
铁心圣余怒不息,依然在怒吼着:“混账!混账!混账!全是混账……”
如果在和平时候,这只是一桩小事,觉得韩三昧的两个孙子做得太过火,申斥一番,抄没一些钱财,也就完事了,然后把抄没的钱财补给大羽国的商团,关系自然能得到缓和。
换成战争时期,事情就大了,让双方的关系出现裂痕,那么大羽国自然会生出异心,轻则选择坐山观虎斗,坐看大卫国和大召国拼得两败俱伤,重则改变阵营,干脆站在大召国那一边,灭了大召国是功劳,灭了大卫国同样是功劳,本质上没有区别。
“主上,是奴才的错……”那小内监勉强爬起来,声音颤抖着:“奴才开始听到这件事,确实没往心里去,直到大羽国的血山军团一直没有动静,才派人去查了查,奴才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韩太宰的两个孙子闹出了这等巨祸……”
铁心圣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他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好似整片天地都在和他作对,明明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歼灭大召国,与大羽国平分占领的疆土,最后局势却莫名其妙变得如此糜烂。
“难道,大卫国完了么……”铁心圣喃喃的说道,他并不怕大召国,但是,如果大羽国突然之间改变立场,准备趁火打劫,那大卫国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了。
“主上,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人心!”听到铁心圣有这样念头,那小内监叫了起来:“就在正午,三殿下与叶家的叶信在天香小苑吃酒,叶信说他也会亲赴前线,为国效力的!主上,连这样一个纨绔子弟也知道国之危亡、匹夫有责,我大卫将士岂敢不效死命?!主上,人心可用啊!”
“叶信?观海那孩子说什么了?”铁心圣勉强镇定自己的情绪。
“他说这是国难,谁都无法脱身事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小内监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知道他已经可以凝聚元力,但只是寻常武士,征召不到他身上的……”铁心圣喃喃的说道。
“三殿下也是这般说,不过那叶信是个明白人,他手里有天狼军团的兵符,又是狼帅嫡子,他在哪里,天狼军团失散的将士也会聚到哪里。”那小内监说道:“不止是叶信,韩太宰不是也要亲帅城防军出征么?王太令也极力请战,主上,这就是人心啊!”
“你想得太简单了,韩三昧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剪除军中的异己,王芳只是说说罢了,他不会把太令之权交出来的。”铁心圣缓缓说道:“倒是观海那孩子……虽然叶家已远不如前,但他明白位卑不敢忘忧国的道理,值得大赞……唉,说起来是孤亏欠了叶家啊……”
“这是身为人臣该有的气节。”那小内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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