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藜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逍遥,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逍遥鼻子上开出一朵曼珠沙华一般。
与此同时,远处的一位婆婆正舀着一碗汤的手也抖了一抖,虽然看不出她满是褶皱的脸色,可她那双乌黑有神的眸子往逍遥这边望来,阴眸里流露着担忧。
注意到小藜的反应,逍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便小声地解释道,“小生失礼,姑娘莫怪!小生曾听闻一些关于虹冥涧的传闻,同时又想起一位故友,所以才如此激动。”
“公子何故在此?”小藜似又想到了什么,便一脸严肃地问,语气冷冰冰、硬邦邦的。
逍遥见她突然如此戒备,心中却有些失落与伤感,便蹲下来,轻轻抚摸着脚边的曼珠沙华,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公子恐怕不是入这六道轮回的吧?”小藜边说边往后退了半步,那说话的口气却像是要把逍遥推开万丈之外。
“小藜姑娘别误会!小生不是坏人!”逍遥已经感觉到眼前的少女对他充满了敌意,之前的嬉笑已随风散去,便道,“小生为姑娘讲个故事吧!”
小藜听逍遥这么恳切,也觉得他不像恶鬼,恶鬼怎么会脸红呢?又听他说要讲故事,虽不作声,可那双大眼睛却动了动,又眨了眨。
逍遥看到她这副反应,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却不得不强忍着,继续道,“在东海之滨,有一座繁华的城市,那里的人就像蚁穴里的蚂蚁一样多,也和蚂蚁一样忙碌。他们住的楼可不是温柔的木头做的,全是冷冰冰的石头垒的,比小藜姑娘现在说话的语气还要冷上三分。”
小藜听着,噗嗤一笑,随即又克制住,故作严肃,继续听着。
逍遥继续道,“在某一栋石头做的楼里,住着一位非常好看的姑娘,也是一位爱笑的姑娘。你知道吗?在那样一个人满为患的地方,总有些人是不一样的,像夜空中的星星,而那位姑娘就是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可是,这姑娘却是另外一个人眼中的一团耀眼的火,这人便像飞蛾一般,就是要向火上扑去。显然,他很喜欢那位姑娘。”
“那后来呢?”小藜竟开口了,估计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现在应该要保持警惕的。
“后来啊,那姑娘仍然是颗很亮很亮的星星。”逍遥拍了拍袖口,便没有再说下去。
“你”小藜脸色黯红,是被气红的。
“哈哈!小藜姑娘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逍遥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竟如此热衷于捉弄眼前的这位少女,他平常可不是这样的。
“哼!”小藜白了白眼,戒备心虽弱了些,厌恶之情却更加强烈。
“那人就跑去对那姑娘说,我好喜欢你啊,可是那姑娘并不喜欢他啊,这事情可就难办了。于是,这人啊,就疯了。”
“啊!原来人都是这样疯掉的吗?”小藜想起之前一个疯癫的魂灵,不禁感慨,“原来如此多情啊!”
“如果疯得彻底点,倒也好了,便不再伤心了。怕就怕半疯不疯的,时常喜怒无常,最终忧郁成疾,那可难办了。”
“半疯不疯?”小藜一脸疑惑。
“一想到那位姑娘,就心生欢喜,再想到她拒己千里,又十分伤感。心不在焉,恍恍惚惚,胆胆怯怯,惨惨戚戚啊!”逍遥补充道。
“这怕是害了相思吧!”小藜瞪了眼逍遥。她可是听过很多魂灵的故事,这种状况最是平常了。
“单相思,是一种可怕的疯病!”逍遥继续道,“他就像飞蛾一样,被烧焦了。可是,并挡不住他那颗火热的心。”
“这算什么故事?好没意思。”小藜有些失望。
“我的故事还没开始讲呢?别急嘛!”逍遥不慌不忙地道。
小藜暗淡的双眼瞬间又散发出精光,认真地盯着逍遥,只是紧锁着眉头,期待中参杂着怀疑,怀疑逍遥诓骗她。
“那人叫”逍遥正待讲诉,却被一声呼唤打断了。
小藜听见远处的婆婆在呼唤她,便应了声,引着逍遥往茅屋方向走去,还念念不忘逍遥的故事,恨恨道,“欠我的故事怕是要泡汤啦”。
逍遥跟在后头,道,“不妨事,小生记得,欠姑娘一个故事!”
“等下你就记不得啦!”小藜继续在前头引路。
“小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我信你!可是,你就要去对岸了。下次见你,我可不见得能认得你啦,你更不可能记得还欠我一个故事。”小藜回头看看这位白衣少年,不自禁地笑了笑,因为她又想起了他脸红得像猴屁股的模样。不过,这少年是她见过最特别的,至少他压根不害怕这冥界。不像那些告诉她故事的魂灵,她还得花好大力气安抚才行。这世道也真是公平,她没花力气安抚,却也没听到故事。
“小生一定记得!小藜姑娘会忘记我吗?”逍遥也对着他微微一笑。
小藜没有回答,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逍遥就跟在小藜后面,缓缓地向茅屋走去。他思忖着,既然已经在这河畔,索性就过河瞧瞧。他已知晓这忘川尽头确真有虹冥涧,便很想去看看,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妲己,也算是替痴狂了却一个心愿。
河畔雾气弥漫,遍地血红的花是这一处唯一的色彩。逍遥看着前头裳裙飘动的小藜,真仿佛她也是一株曼珠沙华。
那茅屋本离得不远,现在逍遥已渐渐地看到一块通体剔透的碑石立在屋前,那一队人已经不见了。屋前站着一位婆婆,佝偻着背,拄着拐,正看着他们。
“九姐,这里还有一位公子要渡河!”小藜便加快了步子向婆婆方向迎去。
逍遥走到近处,便向婆婆鞠躬行礼道,“婆婆好”。
“公子多礼了”,婆婆回礼后,便吩咐小藜道,“丫头,你快去让青嫂热一碗汤,送公子上桥吧!”
逍遥抬起头来,看到这位婆婆的脸布满树皮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乌黑清晰的眼睫毛向上微翘。如果光看这双眼睛,没人看得出这是一位婆婆的眼睛。她的声音也很特别,沙哑中透露着圆转,像在岩石表面磨过的黄鹂鸟的鸣叫。
那婆婆也在上下打量着逍遥。
“汤来啦!”小藜端着一小碗从茅屋里出来。
逍遥注意到门内若隐若现地站着一位妇人,只短暂的露出半个身影,身型清瘦,一身朴素的青布衫,一块青色头巾,没看到脸。
“公子!”婆婆已接过碗,递向逍遥道。
那碗汤是米黄色的,不算浓稠,又不全稀,入口顺滑清爽,微甘中透着苦,苦中又滋生出辛,喝完后,余味里含着酸。逍遥砸吧砸吧嘴,余酸未消。
“怎么样,味道如何?”小藜眨着眼睛,热切地问道。
“有点点酸!”逍遥又砸吧两下嘴。
婆婆和小藜都惊奇地对望了一眼,门内的青衣妇人也向逍遥瞧了一眼。
与此同时,她们都注意到屋前剔透的三生石上赫然出现了几行墨字随风而来红落去,梦醒而去白中来。彼岸花开开两岸,迷茫红白白念红。三生前后渡三生,可叹白红红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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