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川怎么样了呢?”小藜听逍遥讲完了一大串故事,伸着懒腰,向逍遥问道。
“或许这就是宿命,像月亮追着太阳一样,月圆月缺仿佛是江川辗转反侧的模样。”逍遥不禁想起了红求白来,神色忧伤。
小藜注意到逍遥失落的情绪,岔开话题道,“我好想认识那位痴狂!酒鬼真的可以做到滴酒不沾?”
“他不仅是酒鬼,还是馋猫!从那以后,我确实没见他喝过酒,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逍遥突然有点想念痴狂,头靠界碑石,目光斜向上看着这一片雾茫茫的幽冥天地。
这片天地充满了神秘,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从雾气里出来的是什么。未知的恐惧与刺激也像雾气一样弥漫在逍遥周围。
忽然,一阵撑杆发出的吱吱声从河面传来,随着雾气拨开,界碑石附近的河岸上已经停靠着一叶小舟。
逍遥仔细看着这只小舟,说它是一只竹筏更贴切些,只不过它不是竹子做的,似乎是用秸秆拼成的。那小舟上立着一位高大的老人,一身灰色粗布衣,头戴斗笠,似乎也是秸秆编的。没看到样貌逍遥也能判断他是一位老人,因为他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背,微微露出的鬓角已经斑白,下巴也都布满霜白的胡渣子,而且他还有一双像枯树藤一样的手。
“老叶!”小藜早已兴奋地站起来,向那老人喊道。
老人没有说话,仍旧站在筏子上,右手扶着一只插入河中的杆子,左手从怀里取出一枝花,向小藜递来。
小藜迎上去接过老人手中的花,脸上的笑容比花还美。
就在一瞬间,逍遥看到了斗笠下的那张方方的脸。可是,老人很快就消失在雾气里。
小藜手里拿着老人送的花,兴奋道,“上次我对他提起过九姐说对岸有白色的花的事,原来对岸的花真的是白色的。”
逍遥已经看到了小藜手中的那枝花,他心头一怔,不过也没那么意外,因为三生石上的评语已经给了他一些预告。
那枝花像极了红求白的白花,或者说就是红求白的白花。逍遥非常肯定。
“你认得这花吗?”小藜看着陷入沉思的逍遥。
“认得!他是一朵白花!红求白的白花!”逍遥虽有很多疑惑,不过也只能暂时将它们藏在心里,就像老人藏进雾气里一样。
“我觉得他很像曼珠沙华!不过,红求白是一种花吗?”小藜想到了三生石的评语。
逍遥点点头,他现在更想到对岸去了,或许对岸遍地都是红求白的白花。
“这老人”
“他就是摆渡人,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忘川河里撑杆行船的。”小藜不等逍遥说完,便回答道。
“可是,你叫他老叶?”逍遥不解。
“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叫我一声“小花”,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叫他“老叶”啦!”小藜咯咯地笑起来。
看着眼前笑成一朵花的姑娘,逍遥也愉悦地笑了,说,“你不问问我关于红求白的事吗?”
“我知道!”小藜嘴角一扬,补充道,“红求白的白花可能是曼陀罗华。九姐无意中提起过,曼珠沙华是红花,曼陀罗华是白花,只不过我从来没见过白花。既然你肯定这花是红求白的白花,那红求白的白花就是曼陀罗华啦!那红求白的红花呢?会是曼珠沙华吗?”
逍遥怔住了,心下暗暗道,“那红求白岂不是彼岸花!”他继续想,却又不敢想,似乎自己出现在这忘川河畔是冥冥中注定的。
“你不想去对岸吗?”逍遥很想去对岸。
“想!当然想!九姐不让去,老叶也不带我去。”小藜无奈道。
“老叶这么听那位婆婆的话吗?”
“这我倒是没注意!!!九姐和老叶从来没讲过话,可是,细细一想,老叶似乎真的很听九姐的话。有一次,我无意中和老叶提起九姐说的一句话,他便戴上了斗笠。”
“什么话?”
“河中雾气大,戾气也大,要戴只斗笠才好。”小藜模仿着那位婆婆的口吻说道。
“你经常和老叶聊天吗?”逍遥瞧见她这副模样,就乐了。
“我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便会独自坐在河边看看曼珠沙华,老叶都会出现,然后他就将筏子停靠在岸边,坐在筏子上很认真地听我讲话,他从来不讲话。我甚至觉得他是哑巴,但是他不是。”
“因为他会叫你小花!”
“可是他就对我说过那一次,就两个字!”小藜说着说着也乐了,咯咯地笑。
他们的笑声像一条鲜红的丝带飘荡在河畔,仿佛渗入到岸边的土里再开出一片鲜红的曼珠沙华。
可是,在这片白茫茫的雾气里,还有一团红红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呀———呀呀呀呀呀”一连串的吼声由远而近的飘来,在雾气之中慢慢显出一个魁梧的红袍大汉。逍遥远远地站立在界碑石旁,看到这大汉如墨肤色,五大三粗,身高九尺,远远看去却有几分滑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与此同时,他本能的将小藜护在了身后。
小藜也听到了这一连串的吼声,顺着逍遥向后仰起的手臂躲到了界碑石后面。逍遥刚好挡在小藜的身前,他肯定不知道小藜捂着嘴躲在他身后时是在笑还是在害怕。
随着那大汉靠得越来越近,逍遥看到他脸型上窄下宽,头戴一顶小小的乌纱帽,两边生出两叶帽耳。天灵盖向前凸起,而眉心处向内凹入,眉毛浓密乌黑,像一对鹰翅,各由眉心向外斜扬,不怒自威。那一对黑灯笼似的大眼,眼珠外凸,铮亮有神。在凹入的山根处向下便是一只阔鼻,鼻翼巨大,鼻孔里塞满了鼻毛,遮住了人中。其下横着上下两片厚且长的嘴唇,嘴角阴显地露着数颗獠牙。脸颊及下巴布满了虬须,简直是一个恶鬼模样。虽然他的形体高大,但是很不协调。他肩宽而高耸,与下巴齐平,看不到脖子,胸鼓肚凸,一束腰带收于小腹,两条腿却不如上身长,显得粗短。走起路来,一顿一踢。他左手将红袍蔽膝往左一撩,右手护着腰间的革带,高抬右腿,竖垂的小腿向前一踢,那穿着白底黑面高帮官靴的脚朝天一扬,身体再向前一倾,就迈出了一步,左腿重复,便这样一踢一顿地走来,每一次动作都铿锵有力,将帽叶抖得威风凛凛。
逍遥见那恶鬼般的大汉已到十来丈开外,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想躲到界碑石后面,可又不能,那大汉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们,再一想到身后的小藜,他顿时挺直了腰板,用力靠着界碑石,尽量让自己镇定,向后护住小藜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小藜早就看到那大汉向这边靠近,她似乎不害怕,就像一只躲在老母鸡翅膀下的小母鸡一样,紧紧的靠着逍遥。她能感觉到逍遥身体的轻微颤抖,可是她同样能感觉到逍遥似乎真得想把她当作一只小母鸡一样护在身后。于是,她就紧紧得扯住逍遥飘荡的衣角,头靠在逍遥的后背,感受到一股暖流。
前一刻还在十丈外的红袍大汉,这一刻已经出现在逍遥面前,没人看清他鬼魅的身影。他正用一双眼睛打量着痴狂,就像提着一双灯笼鉴定一幅画的学者一样,左看看,右看看。逍遥已经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但是能感觉到那大汉的鼻息。那一刻,真仿佛一只猛虎在细嗅蔷薇。
那大汉在远处就已经看到躲在逍遥身后的那只红红的叫小藜的小母鸡。他在逍遥周身嗅了个遍,然后又鬼魅般的出现在两大步外,哈哈的笑了起来。
逍遥此时才慢慢睁开眼,看到了这大汉,并且在左边五步开外站着那位婆婆和一位容貌端庄典雅的青衣村妇。
逍遥惊魂未定,额角都冒出了汗。只听到那婆婆已经向那大汉施礼问安,“见过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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